那一刻,明朗不知道怎麽形容自己的心情,他既莫名其妙,又无比愤怒。
这种负面的情绪持续困扰瞭他好几天,终于在某一个晚上,明朗爆发瞭,他忍无可忍,直接跑到瞭江独慎的挽月公馆小区门口蹲人,反正他也记得那人的车牌号码,就算江独慎是开车经过,他舍身碰瓷也势必把人拦下来。
但好在明朗不需要碰瓷,晚上九点多,寒风中,一道单薄的人影踉踉跄跄走近。
明朗双手插在卫衣口袋裡,斜靠在小区围墙上,一直盯著人慢慢走过来,然后——江独慎掠过瞭他。
“……”明朗第一次发现自己一米九二的身高存在感这麽弱。
于是他隻能幽幽开口:“江老板。”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清晰而突兀。
然后,已经经过他往前走瞭几步的人影猛然顿住,过瞭好几秒钟,男人才缓缓转过身,瞪大那双湿漉漉的黑眼盯著他。
这一幕似曾相识,明朗深感挫败,兜兜转转,他这段时间的努力似乎都白费瞭。
这个人怎麽就……捂不热呢?
“没什麽别的事,就想找你请教下对我冷暴力的原因。”明朗一开口就冷嘲热讽,死死盯著人,但男人有些狼狈地躲开瞭他的目光。
“就算真对我有意见,也没有必要一条信息都不回吧?江总是这麽不负责任的人吗?”明朗把自己几日来的莫名其妙和愤怒化作一声声质问,“就算其他信息不回,至少让我知道你是安全的吧?你知道我一开始多担心吗?我甚至去瞭瀚江确认——”
说到一半,一阵深深的无力感和疲惫感涌入心头。
“算瞭。”明朗叹息。
他站直瞭身体,深深凝望眼前清瘦的男人,眉头却不自觉地紧锁,一个月不见而已,江独慎为什麽可以瘦这麽多?脸上已经瘦得颧骨突出,嘴唇干裂白得发紫,原本狭长的眼因为脸部的瘦削被衬托得又黑又大,像是一个空洞无神的玩偶。
江独慎沉默许久,低哑的声音才传来:
“抱歉,是我思虑不周。”
明朗沉著脸:“你隻要告诉我,你不想再和我联系瞭,我也不会纠缠你的,为什麽非得搞失踪这套呢?”
“……抱歉。”男人低下瞭头,声音微弱,仿佛像是濒死的人。
“之前也是这样,一声不吭就删好友,单方面切断联系,江总,这样的行为非常不礼貌,你没有意识到吗?”好歹他们曾日夜谈天说地,分享彼此的生活,也曾视频聊天和约饭,一起笑过喝过酒,他们还曾一起跨年,有过共同的愉快回忆。
难道这些都不值得江独慎对他多一分耐心,多一句解释吗?
这就是明朗最难过也最不能理解的地方,他不懂为什麽江独慎会用这种逃避的方式处理问题,在他从小接受的教育裡,不管自己是什麽观点或者态度,都必须尊重他人,不管自己是打算接受还是拒绝,都要和对方说明清楚。
“唉,算瞭。”他再次叹息,“对你来说,我可能也就这麽回事吧,今晚来我也就是想问下你怎麽想的,但似乎也不重要瞭,反正确认你安全,正常过著日子,就成……”
“对不起。”江独慎原本隻是低著头,随著明朗的话却渐渐蜷缩起身体,他把手从大衣上抽出来,双手紧紧交握,捂在腹部,“我很抱歉。”他反複地低喃著道歉。
明朗其实不愿意听这人道歉,那声音细微又脆弱,搞得像是他冤枉瞭人一样,而且还让他心裡像是在被谁用力揪一样,又酸又疼。
见江独慎越弯越低的腰,明朗以为这人胃疼的老毛病又犯瞭,正想多唠叨几句,定眼一看,整个人僵住——
黑丝手套。
曾经让他感到疑惑,好奇,甚至有一丝畏惧的东西,也是他后悔当时没敢问出口,后来又再也没见过的那双黑丝手套。
它被重新戴在瞭男人的手上。
这一刻,明朗原本满腹的愤怒和失望在一瞬间通通收瞭起来,他意识到,事情可能不是他想的那麽简单,同时也清晰地察觉,这是他剥开迷雾,接触到那个藏在最深处的江独慎的一次机会。
如果他还像上次那样,得过且过,不去追究男人种种怪异的言行,甚至害怕自己无法承受真相而远离,那他有预感,这将会是他和江独慎最后一次见面。
“对不起,我再次向你道歉,我们以后……最好别再联系。”江独慎弯著腰缩著身体,戴著黑手套的双手越绞越紧,他哆嗦著唇再次道歉,而后飞快而模糊地溢出一声低语,转身逃一般离开。
那几乎是用气音发出的一句低语,明朗却莫名清晰地听到瞭每一个字——
你会受伤的。
明朗神色一凛,迈开长腿,三两步就追瞭上去,伸手拉住对方,这一刻,他隻觉得自己像是握到瞭一截骨头。
明朗怔愣在原地,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为什麽人的手腕骨可以细瘦到这种程度,被他握住的男人竟发出瞭一声低哑的惨叫!
那是他从未听到过的声音,甚至无法相信是从那位时而矜贵冷淡,时而温润如玉的江总身上发出的,那像极瞭被虐待许久浑身是伤的人,被人重新狠狠撕裂瞭伤口一般。
”对、对不起!我弄疼你瞭?”明朗猛地松开对方手腕,有一瞬间他以为是自己手劲太大弄伤瞭对方,但回过神来,却意识到自己根本没用多大力。
他紧张地又向前一步更靠近对方,张皇失措,焦急问:“江哥?江哥,你怎麽瞭?是哪裡不舒服?我们去医院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