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朗点点头,并不多问。他之前和陈德鸣见面时已经瞭解到江独慎来自大傢族,江独慎是脱离瞭傢族后白手起傢,大傢族的通病就是总存在很多利益斗争,这些明朗也看过不少,毕竟明傢的圈子内就有很多大傢族,裡面的争权夺势一傢比一傢激烈,反倒是兄友弟恭全傢和睦的明傢才是圈内的一个大奇葩。
其实明朗也并不是很意外,在他知道江独慎是边缘型人格障碍患者时,就一直在查阅各种心理书籍和材料,他瞭解到导致心理疾病的因素有很多,部分是先天遗传或者生理缺陷问题,但更多的是后天不幸的遭遇导致,尤其是不幸的童年经历。
如果江独慎有一个关爱他的温暖傢庭,不至于让他一个病人自己漂泊在外独居,不至于明朗从未听到对方提起过一句关于自己傢庭的话,也不至于这人买瞭整层楼,却没有让任何亲人住进最接近自己的地方。
“你以前被江傢用同样的方式监视过吗?”明朗问,大手轻轻覆在对方戴著手套的手背上。
江独慎被这种暖烘烘的温度安抚,“傢裡有明朗在”这个事实让他安心,他冷静地回想多年前那些阴暗的回忆,然后摇摇头:“我觉得有点不一样,我感觉不仅是被跟踪,还一直被盯著……”
就算是以前被江傢监视,也从没有这种,仿佛被蛇缠上一样黏腻又阴冷的感觉。
明朗想起自己刚刚在3号楼门口时的经历,那一瞬间,他也感觉自己在被人死死盯著,而且是种不太友好的目光。
“对面那栋楼,就是那栋写著个‘伍’字的楼,有你认识的人住那吗?”明朗突然问,江独慎有些疑惑,但摇摇头:“我和这个小区裡的人都不能算得上认识。”最多也不过是打声招呼,而且他开车,还早出晚归,一般情况下都是直接从地下停车场的电梯回到傢,几乎很少能遇见其他住户。
明朗摸瞭摸下巴,陷入沉思。
难道是他猜错瞭?
不,他很确定,刚刚楼下盯著他的那道视线就是来自对面那栋楼。
明朗对自己的判断很自信,他作为明傢的孩子,就算没有大哥明宸那样受万千瞩目,但也是从小沐浴在各种关注的视线下长大的,他对别人的注视很敏感,甚至能基本判断是否善意。
“警察怎麽说?”明朗问。
江独慎一愣,“你怎麽知道……”
年轻人隻是狡黠地笑著朝他眨眨眼:“你的好弟弟我侦查能力可是很强的,当年还有想过考公安大学呢。”
这声“好弟弟”依旧让江独慎心跳加速。
很神奇,明朗不过进屋不到五分钟,他们不过说瞭这麽一会儿话,他已经重新感到平静和安心,一整天的混乱和恐慌飞速远去,仿佛已经过瞭很久。
“别发呆,快告诉我,警察怎麽说?有抓到人吗?”明朗见这人又开始盯著他神游瞭,赶紧把人拉回来。
“警方已经拿走监控,但他们说对方遮挡得很严实,并没有拍下正脸。”江独慎有些沮丧,明朗却笑瞭起来。
“事情其实没有那麽複杂。”他略微抬头,神情一如既往的酷拽,见男人用询问的眼神看向他,明朗耸耸肩解释:“一般正规小区每栋楼早晨都会有保洁人员进行清洁,对方要确保第一发现人是你,就必然要在楼道清洁完之后再把东西放到门口。另外,挽月公馆也不是什麽普通小区,外人根本没法轻易混进来,还是在周末大清早这种人员流动不频繁的时段。”
“那麽,既知道挽月公馆的保洁时间,又能够在一大早作案,基本范围已经出来瞭啊,这傢伙要麽就是保洁公司的人,要麽就是小区内的人。”
江独慎猛然醒悟,顿时有些愣神地看著明朗。
这些原本应该由他自己分析,然而他当时头脑一片空白,隻剩下无边的恐惧,甚至被一个恶作剧弄得差点发病……
“怎样?是不是对本帅哥刮目相看瞭?挽回一点之前工作粗心大意给你留下的坏印象瞭吗?”明朗嘚瑟地斜眼看人。
江独慎又被他带偏,语气闷闷地低声反驳:“你没有给我留下坏印象。”
哇哦……
这话听起来似乎没说什麽,但细品却很有味道。
明朗觉得自己的满足点越来越奇怪瞭。
不过他也没有皮太久,还是继续把话题转回到正事来,轻声安抚江独慎:“没事,我能想到的警察也一定能想到,他们肯定已经在著手调查瞭,别担心。”
江独慎也点点头,整个人显然已经放松下来,从原本紧绷背脊僵坐在沙发上的姿态,变成瞭微微仰靠在沙发上,明朗抓著这个时机,晃瞭晃自己握著的对方的手,轻声问:“为什麽又戴上瞭手套?”
再次被问到这个话题,男人显然已不像第一次那样警惕和抗拒,但江独慎依旧有些难堪,他想把手收回来,但却被明朗紧紧抓住。
两人僵持半晌,还是明朗先退让,轻轻叹息,放过瞭人,并主动转移话题:“你想吃什麽?我猜你肯定又不吃饭瞭,我去厨房做点……”他正打算起身前往厨房翻一番这人冰箱裡还有啥,却被一隻冰凉纤瘦的手拉住瞭手腕。
明朗有些诧异地低头看向江独慎,但还是顺势坐回原位,等待对方开口。
“……我觉得害怕。”江独慎微微颤抖著唇嗫嗫道,“我……我感到害怕时,戴著这双手套就会好一些,它是我奶奶的遗物。”
明朗感觉到,此刻的他,终于朝这个男人的心底迈入瞭半个身子。
江独慎内心深处那道佈满枷锁,防备森严的大门,终于向他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