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们之间总是有着奇怪的攀比欲。
李婉姝觉得此女子美则美矣,但似乎某些地方有点违和,又说不上来。她换了个姿势正经端坐,将脖子伸直,下巴微抬,道:“你就是掌事娘子?”
面前的美娇娘笑吟吟道:“正是奴家。小娘子这么英俊,不知今日是来约会哪位姐妹的呢?”
周边郎君们纷纷侧目,娘子们听懂了也直捂嘴偷笑。
李婉姝扫视一周,沉住气道:“我今日不为吃酒,乃是寻人。”
“不知道小娘子要找谁呢?但凡来我们这的郎君,都是找人呢。”
周围又响起一阵嘲笑。
李婉姝强忍住怒气道:“今日有没有牙人送来一个小娘子?大约十来岁,圆脸,大眼睛,穿鹅黄衫子。”
“圆脸大眼睛的美姬不少,但十来岁的就没有。娘子不妨考虑考虑十八岁的?或者,娘子对我们鹊楼感兴趣么?奴家这楼里可正缺娘子这样的可人儿呢!”
“哈哈哈哈哈。。。。。”堂中开始有人高声起哄。
李婉姝拍案而起,沉声吼道:“大周律,不得私自掳良人贩卖!我看这鹊楼,私下交易了不少良人,需移交官府搜查!”
“哟!娘子安的这罪名倒不小呢!”那美姬拂了拂云锦披帛,朗声道,“娘子是何身份,可有官府搜查令啊?!我这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进来搜查的呢。”随即抬手起势,欲要召来护卫轰人。
“我说寻人,掌事娘子便百般阻挠东拉西扯,若不是心中有鬼,又是何故?!”李婉姝不落口风,紧逼问道。
美娇娘嗤笑一声道:“鹊楼在这沙州城中也有好些年光景了,郎君们均知我云娘这里是什么地方,有何可隐瞒的。倒是小娘子你,堪堪就往我正堂中间落座,我看你才是来找茬的!”
“官府正在隔壁几条巷子搜寻,很快就会搜到这里来,到时候由不得你说了算!”
那云娘听闻官府即将搜寻至此,面上颜色轻微变了变,唤来三个护卫将李婉姝团团围住。
其中一个彪形大汉上前捏住李婉姝手臂就要往外拉。李婉姝也不示弱,反手旋开逃脱,同时将腰间马鞭抽出,欲往护卫身上招呼。但无奈身为女子的她,体型与彪形大汉相比无异鹰兔。
只见大汉抬手拦截住马鞭,眨眼间宽厚手掌就要往李婉姝脸上呼去!
这时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一黑衣胡人被丢进内堂,右手被人扭断,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躺在地上哀嚎。
大汉被这一景象惊到,手中动作一滞,待看清地上的胡人乃是护卫兄弟之一,迅速反手将李婉姝箍于怀中,一手掐住其脖子。
李婉姝被这强大的力道控制住,转眼就面上涨红。
“哪个田舍奴吃了熊心豹子胆,在鹊楼闹事!”云娘尖着嗓子叫起来,将巷里巷外的百姓吸引过来。十几个黑衣护卫蜂拥而出,将正堂围成一个半圆。
一黝黑健硕男子推开人群疾步走近,腰间按着刀柄,剑眉入鬓,面若寒霜。
“在下就是官府!”男子冷着脸高声喝道。
周遭吃酒客被这带刀郎君的气势惊到,纷纷往后退了几步。
“今日是否有牙人送人过来?你只需回答是,与不是。”
“随便来个人就自称官府,奴在沙州经营多年,可从未见过如此横行霸道的官府郎君!”云娘朝着周遭尖声喊道,“诸位街坊快来看看啊,这里有歹人闹事,欺负弱女子!”
巷外经过的商队、百姓闻声纷纷赶来看热闹,北林巷很快就被人群围成了铁桶。众人指指点点,交头接耳,有不怕事的,就大声帮腔,指责官府仗势欺人。
男子哪管周遭碎语,抽出横刀直指彪型大汉咽喉。他的刀通体寒光带着轻微铮鸣,刀身首部有一方寸大小錾刻印鉴,云娘离得近,识得是“少府监造”几字,心中一凛。
余阳目光犀利,一字一句道:“司刑寺查案!州府官员来了也得听令。你个狗奴有何资格在此叫嚣!还不速速放人!”
彪型大汉听得是司刑寺官员,眼神有些动容,不由自主瞟向旁边的云娘。
云娘面上闪过一丝狠戾,转瞬即逝。她整理披帛,向余阳施礼道:“官爷容禀,奴家做的是正经买卖,沙州城内大半人皆知,便是名岸府赵团德赵将军,也是到过云娘这吃酒的。”
赵团德此人余阳在宫中略有耳闻,他原是南衙右威卫下属一名不见经传的将士,因护卫太子返洛阳得到升迁,后参与灵州之战获了军功擢升折冲府都尉,出关守名岸府。云娘抬出赵团德,一来借东宫人情压司刑寺一筹,二来此地毗邻西域,强龙不压地头蛇。
谁知眼前的黝黑男子并不为所动,刀尖挺进半分,将大汉脖颈抵出一道凹陷,只需再用半分力,便能见血光。
这时一青衣侍女悄悄来到云娘身旁,耳语两句。云娘眸子微动,语调缓和下来:“官爷莫怒,是奴家有错在先,不该对小娘子出言戏谑。胡儿,还不放了这位小娘子!”
彪形大汉得了令,推开李婉姝。李婉姝摸着脖颈深呼吸几口,胸口喘着,狠狠瞪了一眼云娘。后者随即赔笑道:“得罪了,胡儿天生大力气,下手不分轻重,奴家也很难管教。”她眼波流转带着笑意,哪有半分赎罪的意思。
谁知突然轰隆一声,胡儿应声倒地。他身形过于壮硕,如山倾倒,差点就把地上青砖砸个大坑。
众人惊呼。
而始作俑者不是眼前的黝黑男子又是哪个!
余阳威势不减,一脚朝胡儿胸口踹去,力道如雷!云娘作势要上前理论,余阳刀尖一横,转头就劈在云娘眼前一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