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下官本职任务,自然尽力,尽力。。。”娄海晏一边说一边艰难地吞咽口水,元白见状,帮他端了碗温水来。
“多谢医师。娄某的病你费心了。”娄海晏灌了一大口温水。
“客气。”元白淡淡道。
“敢问医师姓名?娄某回去定重金酬谢。”娄海晏端着碗,意味深长看向元白。小郡王千里跋涉从王庭逃出来,却还挂记着带出一个医师,此事着实让人疑惑。
元白知道这人在探他底细,微笑着回答:“在下姓元名白,是沙州一名行脚郎中,又因拜在王庭大巫医门下,时常在草原看诊。前些日子在王庭有幸结识郡王为其诊治伤病,得知郡王要南归,大漠路难行,有个医师随行照顾会更好,所以我便跟着郡王一起逃出来了。”
“原来是这样,医师仁义,辛苦了。”娄海晏一边感叹一边又思绪放飞起来,“也不知我这病什么时候能好,阿史那部就要攻过来了,花门山脉不如狼山高大险峻,这里有好几处隘口可以通行,若要每个隘口都守,兵力不太够时间也不充足;若是原地驻扎不动,又容易让人一锅端。。。”他兀自思考战局,竟一时忘了身上的疲软虚弱,伸出手指在半空画起舆图来。他这一副又呆又恪尽职守的模样,实在让人忍俊不禁。
“娄御史先休息吧。”李隆基不忍打扰他,微微颔首,和元白掀帘出去。
“人刻板迂腐了些,倒也没什么多余的心思。”元白道。
“嗯。此人与娄相是远亲,娄相去世后,郑州娄氏势微,他本有机会擢升的,也因此暂停,在御史位上守了好些年了。他在朝中洁身自好没什么私交,也不占党争,大概是这个原因陛下才派他来的吧。”李隆基道。
“知道的挺多。”元白朝李隆基投去赞赏的目光。
“朝中姓娄的就几个,我也是听老师提及的。”李隆基道。
“但太正直了也不好,容易一根筋。”元白抱臂思考片刻,道,“或许这几日我们还得做场戏。”
“你想瞒御史,隐去跟阙的交易?”李隆基问。
元白点点头:“御史这张嘴可不好对付,军营里多出块石头他们都要追查半天。若是告诉娄海晏阿史那阙来找独解支谈判过,他会怎么想?毕竟独解支也是突厥人,私通外敌、越级谈判藐视皇权的罪名轻轻松松就能扣下来。与其废大量的口舌自证,不如将这事压下来,让他轻松在边境捞个大功。”
李隆基思忖片刻,对元白的想法表示赞同:“独解□□边我去谈,相信他也着急想隐瞒这件事。娄海晏这边么。。。”
元白微笑道:“放心,有我在,管教他十日下不了床。”
接下来的日子,军营进进出出十分忙碌。听说阿史那阙带着几千兵马在花门山北面叫阵,副使伏帝匐亲自领兵迎击,双方在山阴大战七八个回合,阿史那阙的军队不敌,退回了大漠。凉州军趁势追击,将阙的军队赶回了于都斤山。与此同时,狼山安北府军五万兵马进入大漠两百里直逼王庭,探子来报,默啜吓得连夜拔营北上,而在北上的路途中,军队发生了一件大事。
据前方密报,默啜军队刚刚渡过娑陵水,随帐前行的突骑施小首领就病死了。突骑施使者怀疑牙帐有人下毒害死小王子,将牙帐闹得鸡犬不宁。消息外泄,正在庭州助咄悉匐开战的突骑施军队震怒,小可汗娑葛带领军队准备回弓月城自保了。原西突厥十箭有三部起了嫌隙,似乎与默啜王庭有割裂的趋势。
病怏怏在床的娄海晏听到这个消息时兴奋得翻身就起来,连滚带爬跑到独解支的营帐吶喊。
“喜报啊喜报!恭喜都督!此战胜利在望!”娄海晏稳了稳身形,面色凄惨两眼却放着精光。
“娄御史快快坐下休息一会儿,病还没好呢。”独解支一把捞起摇摇欲坠的娄海晏,将他扶到了案边。
“北庭之战马上就要取得胜利了。届时我军与郭都督东西夹击漠北,必能击溃默啜政权!这厮太狡猾了,九年前假意臣服大周,实际贼心未死每年图谋朔方、陇右。等班师回朝,娄某必找机会谏言上面,阿史那氏。。。”
独解支在旁咳了两咳,清了清嗓子。
娄海晏说得激情飞扬,竟忘了他面前端坐的将军,也是草原人。
“这个。。。花门山一战,娄某必定在随行军务档案上详细记录都督的英勇善战,朝廷会记得你们的功劳。”娄海晏讪讪道。几日前他还怀疑独解支消极出兵行为不轨,现下花门山一战胜利在望,他面上有些挂不住,兀自扶着案几眼神瞥到一边。
“多谢娄御史替我美言。”独解支颔首。
二人相互礼赞的同时,一封新的急报送进了营帐。
信使应是刚下马就进来了,一身风尘仆仆腿脚皆是雪泥。独解支内心惶恐等了好些天,这次终于盼来了阿史那阙允诺的消息,即使娄海晏在场,他也止不住的高兴、激动。
“快!快拿过来!”独解支脱口而出,接信的手一直颤抖。
仙人谷谈判时,阿史那阙就透露是好消息。果不其然,这封信不是好消息,而是天大的好消息!
信上写道,默啜大可汗主动在北庭退兵,并择日派遣使者运送牛羊五千头,马匹两千,金银百箱及和解书至花门山,一并遣返淮阳郡王武延秀、合黎山牧民百户,望皇帝陛下不计前嫌止战漠南,让草原百畜得以繁衍生息,承上天好生之德。
白花花的军功送来,独解支高兴得一屁股坐在榻上。但他转念一想,此次没有正面和默啜交上手,终归是有点遗憾。千里漠北故土,不知何时才能返归。独解支脸上一阵红白,心跳得咚咚直响,手掌也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