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月露出哀怨的神色:“刀九也太狠心了,端的是铁石心肠,看着我各种挨揍,也不出手帮个忙,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哼。”
刀九已经随襄平王去往京郊兵营,并不在府上,所以奔月才胆敢这般说话,若是刀九在场,奔月埋头装鹌鹑,肯定不敢这样编排他。
沈春芜啼笑皆非:“你素来行事谨慎,为何会挨罚?”
奔月就将昨夜送春衫的过程巨细无遗地叙说了一遭,请沈春芜评评理,这罚她挨得冤不冤。沈春芜默了默,想到盛轼昨夜突然来韶光院折腾她,这里面有奔月的功劳,她正想说什么,听环莺兴冲冲道:“昨夜王爷来韶光院夜宿了,天亮才走的。”
奔月反应极快:“那我岂不是成了大功臣,夫人,您和王府感情迅速升温,可得记我一功!我今后还会继续努力的!”
沈春芜:“……”
大可不必继续努力了!
沈春芜清咳一声,吩咐道:“后天是上山采药的日子,到时候在山上多待一会儿罢。”
奔月热衷狩猎,每次都觉得时间不够,这一段时日襄平王和刀九都不在府上,无人看管,得将奔月的野性放出来溜达一下。
奔月喜形于色,连忙说好。
沈春芜话锋一转:“抽个时间,陪我去杨府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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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渡说过,让她收到贺礼后,可以去信予他。
沈春芜心中攒有诸多疑虑,索性直接寻他问个清楚。
她先吩咐雪姨拟了一封拜帖送去杨府,翌日她收到来信,奔月为她读信,说杨渡一周后休沐,延请她届时去杨府一叙。
大楚朝官是做八休二制,杨渡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国子监祭酒,官务繁冗,腾出时间委实不易,沈春芜对叙话时间没有异议。
一周后,她在奔月陪同下,去了杨府。
叙话的场景是在水榭之中,杨渡有个需求,有些话只能单独同沈春芜说,不能有其他随侍在。
沈春芜觉得这个提议并不过分,关涉到沈循的事情,杨渡手上必定有些线索,思及此,她吩咐奔月退下。
水榭里如今只有两人。
“为何杨祭酒手上,会有阿父生前穿过的囚衣?”鉴于对方是个不喜寒暄的性子,一盏茶的功夫后,沈春芜也选择开门见山直抒疑窦。
杨渡看着女郎,她穿着简约明净的藕白褙子,外罩狐绒薄氅,挽着高髻,白皙的面容晃过粼粼湖光的影子,显得秾纤姝美。
知晓她不能视物,但他到底拢回视线,藏住情绪,缓声道:“这是家父离开奉京前交给杨某的,说令尊行刑前已在血衣上留下线索,命杨某务必秘密转交给沈姑娘。”
血衣上有阿父遗留下来的线索?
沈春芜有一丝震愕,但她并不怀疑杨渡话中的真实性。否则,他不会大费周章将血衣送到她手上。
前有杨宰相上奏万字求情书,被阉党拦下,此番若是让有心之人察觉杨渡手上掌握着沈循遗留下来的线索,让阉党知悉此事,后果不堪设想。
沈春芜转念一想,前些时日探查血衣之时,不论是缇雀还是奔月,描述血衣的时候,都只是说上面蘸满了干涸的血,除此之外,并无其他异样。
难不成,她还遗漏了什么其他没有觉察到的地方?
杨渡注视着沈春芜垂眸思忖的面容,一晌替她重新斟茶,一晌温和问道:“沈姑娘可有想过,为何会有人想要害沈家?”
沈春芜摇了摇首:“阿父是太医院一把手,悬壶济世,一心为民,从不参与党派纷争,我不曾发现他被谁攻讦或是参本。”
顿了顿,问:“杨祭酒可知道一些眉目?”
杨渡道:“从不站位?沈姑娘未免将官场想得过于天真了。”
“这几年阉党和清流一派,纷争愈演愈烈,已经到了非黑即白的地步,只要不站位阉党,皆会自动被划入清流一派,没有谁能真正从党派之争安全抽身。”
他意有所指:“令尊和家父都不例外。”
沈春芜听出了杨渡的言外之意,逐渐明晓过来,阿父之所以会被扣上“通敌叛国”这一顶污帽,是因他卷入了朝堂党争。
阿父不屑与阉党为伍,如此,他势必被划分入清流一派。
但是……
沈春芜覆在膝面上的素手,开始拢紧,指节因屈紧泛着一层苍白,她仍旧有些不解,道:“假令阿父被划入清流一派,他只是一位太医院院使,手无实权,又能碍着谁的路?”
只听杨渡道:“此中内情,杨某就不知了。沈姑娘不妨细致地想一想,令尊可曾与谁有过密切来往,从这个地方入手。另外,令尊交给沈姑娘这一件血衣,可能也有大用,沈姑娘或许能从中获取一些线索。”
沈春芜闻罢,心生动容,沈家落难后,极少有人施加援手,多半是落井下石之辈。
锦上添花并不罕见,但雪中送炭尤为可贵。
她剀切地道:“多谢杨祭酒指点迷津。”
杨渡淡淡地笑了笑:“客气了,家父嘱咐过我,要照拂好沈姑娘。今后,直唤我杨渡就好。”
沈春芜当他是仗义之言,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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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后,沈春芜反复“观察”了血衣好几遍,按奔月的描述,血衣上除了大片凝固的血迹,并没有留下其他痕迹,更也没有文字、画符之类。
沈春芜有些苦恼,阿父想留下什么线索给她呢?
血衣上没觉察什么端倪,另一端,环莺忽然奔来告诉她,今日屋中有个箱箧泛散着一股子诡谲的臭味。
沈春芜前去查看,发现是那个放置腰带的箱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