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之人着雪白中衣,外罩一件芽绿色褙子。长长漆发垂落,泛着柔光,一张鹅蛋脸如玉般白皙莹润。
那张脸上,淡粉的唇,小巧的鼻,一双柳叶眼明媚生辉,此刻正泛着微红,汪着淡淡水光,柔柔朝他看来。
病中初愈,此时的她依然透着几分柔弱苍白,瞧着便似那雨中芙蓉,又似那白瓷做的娃娃,叫人忍不住便想放缓动作放轻声音,生出要小心呵护的心。
贺怀琛只觉面前人和印象中的小姑娘完全判若两人,实在难以相信这清丽动人的女子就是他的妻,一时间还以为自己进错了房间。
待反应过来,他不由得想起几日前发生的事,又想着是自己让她病了这么一场,不禁眸光闪了闪。
见贺怀琛错愕盯着自己瞧了半晌,苏淡云不禁心生怪异,敛起思绪轻唤了一声夫君。
“夫君怎么来了?”
她刚刚哭过,嗓音带着些许干哑,听起来更添了几分脆弱。
贺怀琛听着,刚要张开的嘴又再次闭了起来。
不知怎地,对上那双湿漉漉的眸子,本以为简简单单就能出口的话竟就突然变得有些难以启齿。
他不自在地搓了搓手指,只觉在圣前奏对也似乎从无有过这般不知如何言说之时。
正纠结着,只觉有丝丝药味儿萦绕鼻尖。
贺怀琛微怔,转头看了眼桌上的那碗汤药,随之念头转了转,干巴巴道:“听说你醒了,来看看你。”
苏淡云怔了下,心中波澜微起,“多谢,妾身已经好些了。”
“嗯,那就好。”
见贺怀琛如此磨磨蹭蹭,苏淡云心中的怪异又多了几分。
她总觉得当年贺怀琛来找自己时并不是这般,可她才将将醒来一日,头脑仍残存混沌,有些记忆依然零碎不整,以至一时间也想不起来当日见面时的诸多细节。
她逼着自己努力回想,尝试记起更多,却因太过用力,头又开始隐隐胀痛起来。
她索性不再想了,直接问道:“夫君是有什么话要跟妾身说吗?”
贺怀琛没料到她会如此直白,僵硬点了下头,随即朝一直守在床边的锦善看了一眼。
苏淡云明白他这是想单独和她谈谈,遂招呼道:“夫君先请坐,锦善,去给三爷泡盏碧螺春来。”
贺怀琛一怔,那神情似乎是在诧异苏淡云怎么知道他爱喝什么。
苏淡云读懂了他的表情,刚压下去的苦涩再次涌了上来。
当年她嫁进侯府,费尽心思去了解他的喜好。
她见不到他,便设法在府里寻找他的痕迹——她会跑到他常去的地方,想象着他当时在那里的样子,或者找到他碰过的物件,细细看着轻轻摩挲,又或是寻来他写下的字,用指尖划过那些笔画一点点临摹。
她念他爱他,每日都在担心着他,只要一听说南边又下大雨,她就会吃不下睡不着,接连几日彻夜跪着为他祈祷。
在那三年里她给他寄过无数封家书,小心翼翼地把一腔思念落在一张接一张的纸上。可他一次信也没有回过,她为此伤心难过,婆母说他太忙了,让她不要再写些无用的东西去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