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腾仙雾如薄纱般沉浮在元殊的脚下,他一如往常守在登云阶旁,只是随着时日愈发增长,他的心思时常不在正事上。
神母将他唤醒那日,他就忘了许多事情。成阳无所谓地挥手朝他说:“你就是个老古板,以前的事情能有什么是特殊的,不就是那些事情嘛,你就当自己重新活一回。”
元殊垂首并不理会,倒是神母眼神别有深意地看他,宽慰道:“凡事不可强求,你如今只要记得自己是上天庭元殊神君便好。”
忘记或许是件好事情,反正千百年来枯燥乏味的日子也是这么过来的。
凭着肉身的记忆,上天庭每一处,元殊心里的印象都有个大概。
只是他总觉得好似缺了块什么东西,这种异常的思绪缠着他,让他变得越发孤高清傲。
没人敢靠近他,他乐得自在,每日静坐在登云阶上擦拭着自己的灵剑。
这日,或是风神抽了风,刮走了上界的流云,连带着绕在登云阶上的仙雾也吹得一干二净。
元殊冷眼看着,并不打算有上前帮忙的意思。
他正准备继续擦剑时,却看见通天入地的登云阶露出原本的面貌,在空中散着莹润剔透的光芒。
千百年来再熟悉不过的登云阶此时倒晃了元殊的眼睛,一直平静无波的眼睛突然闪烁起亮光。
他百无聊赖的向以往被流云遮住的阶梯看去,一节阶梯的一角竟然长了一株草。
登云阶上没有土,它的草根长在了缝里,还有几条根系露了出来。
叶片枯黄了一大半,整株草蔫巴地倒在一边。
没有生命力,若是不管,不出半日就会彻底干枯死掉。
他是活了千百年的神君,从来不干预其余灵物的生死,元殊看了许久,才慢慢收回目光。
可那株草并不如元殊所想,接连下去的几日纵使叶片枯黄着,依然深深扎根在天阶上,且有越长越大的意思。
这一日他照常来登云阶,仙雾遮挡了那株草的身影,若无其事的四处转了一圈后,提步就要往宫殿走。
只是走了没两步,动作就堪堪定住。元殊想只是好奇看看罢了,毕竟这一隅天,唯一的活物就是他和那株草了。
元殊指尖聚起一阵风,轻轻将雾气刮了个干净。
黄绿色的叶片伸展开来,在风里神气十足,枝干被风一卷,晃晃悠悠的,偏得很厉害,好像马上要被刮走似的。
不知为何,元殊古井似的心底突然冒起泡泡,他忍不住坐在那株草的身旁。
这株草原本是活不成的,想来是靠了元殊每日留下的灵力才能长到现在。
“我不随便干预生死,之后如何长大看你运势。”元殊有些自欺欺人的自言自语道。
从那之后,元殊时不时会给枯草灌溉些许灵力,每日观察记录下它的长势。
只是这株草实在难养,只轻轻一扯,根系便开始断裂,让元殊瞬间打消将它移走的想法。
有时也娇贵的很,明明灵力充沛,第二日却还是半死不活地耷拉着几片孤零零的叶子。
草木大都通灵性,在孤寂无聊的日子里元殊也算找到了一个伴,陪着他一日一日地望着日出日落。
天生异象,上天庭乌云密布,狂风大作,想也不用想又是风神雨神开始作天作地。
那些随意流走的乌云化作暴雨噼里啪啦地砸在宫殿外。
殿外传来雨滴声扰了元殊的清净,让本在静坐调养的他瞬间蹙起了眉头。他睁开双眼,脑海中闪过那株安静的枯草。
几瞬后,莲花蒲团上的人身形一转,便出现在了登云阶旁。
枯草的枝干从中折断,本就枯黄脆弱的叶子被雨水冲刷得彻底蔫掉。
元殊看了许久,终是于心不忍,在它周围束起屏障,将这一小块天阶牢牢护住,替它遮风挡雨,免得它受日晒雨淋。
雨后,九重天澄净清明,乌黑的夜空下流星闪烁,枯草不知何时又重新爬了起来,直挺挺地站在元殊的身侧。
元殊一时看呆了去,鬼使神差地伸出手。白皙的指尖轻轻擦过光秃秃的枝干。
明明没有风,枯草却偏偏极有灵性地朝他靠过来。惹得元殊怔愣许久,他忽地又伸出手指蹭了枝干,只见叶片突然抖了几下,往一侧偏去。
“你怕痒是不是。”元殊高兴地笑了起来,又故意地摸了摸枯草的叶子。
嘴角漫着笑意之际,一股熟悉的感觉在心中升起,元殊脸上的笑容一下僵住。
他不明白,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感受。思来想去,最后只用自己或许喜欢这株草这种说法打发了自己。
自从元殊醒来后,成阳极为关心他的状态,隔三差五就会来问他感觉如何。
元殊当然不会理睬他。
成阳迈着箭步,看望元殊时,正巧看见他坐在登云阶上,手上不知道在做什么,脸上神情瞧着倒是放松舒展。
“我就说嘛!你要多多体会世间美好,让我瞧瞧你藏了什么宝贝。”
成阳呲着个大牙,就要弯腰看元殊身旁的东西。含着笑的眼神瞬间浮起一丝寒意。
他继续笑着问道:“你怎么有闲情逸致来养花养草。养就算了,你这么宝贝登云阶,还让草长在上面。”
说着就要伸手去摸,不料元殊挡住了成阳的手,“它自己长在这里的。”
成阳看了看元殊的脸色,似乎在确定什么东西。片刻后,他吊儿郎当地收回手,“逗你呢,你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东西,我怎么会碰。”
他朝元殊不怀好意地眨了眨眼睛。元殊神色不耐,抿唇问道:“找我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