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显的手从沈计雪的头顶滑到了额头,最后覆盖到沈计雪的眼睛上,“进去吧,我走了。”
沈计雪顺着陈显的力道往后退了一步,下一秒,他听到了铁门关上的声音,他双手握住铁门的门槛,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听到陈显逐渐远去的脚步声。
今天是个好天气,艳阳高照的,陈显下楼时,还回头看了眼家的方向,铁门被挡住了一半,他只能看到铁门最上面的位置,看不到沈计雪的脑袋,但他知道,沈计雪肯定还站在门口没有离开。
这趟去不了多久的,自己特别跟的短途,顶多也就一个月,很快就能回来。
陈显已经数不清楚这是今天第几次叹气了,怎么比离开姜英那会儿,还要让自己放不下?明明还没有出门,已经开始牵肠挂肚了。
出了大院,陈显在路边拦下了一辆三轮车,跟司机报了码头的位置,随后三轮车便朝着码头方向开去。
司机是个残疾人,性格开朗,比较健谈,知道陈显是开船的后,一路上问东问西的,到了目的地还有些恋恋不舍的。
“还是你们开船的自由。”司机钻出车窗,一脸艳羡地看着停靠在岸边的货船。
陈显笑了笑,摸出纸币递给司机,这种自由是相对的,船行驶在江面上的时候,怎么不算一种囚禁呢,谁都联系不上,只能眼巴巴地等着船靠岸,等到有信号的地方,才能打一通电话出去,跟工作生活在陆地上的人没法比,他随时都能见到自己想见的人。
想见的人……
陈显说不上来现在还有谁能称之为他想见的人,总归不会是姜英,沈计雪吗?可是自己跟沈计雪只能算是房东和租客的关系,但除了沈计雪,他又想不到第二个人。
拿上找零的钱,陈显提着行李往货船的方向走去,几个水手正在抓紧时间装货,陈显跟认识的人打了声招呼后,便踏上甲板,钻进了船舱,找到自己的房间后,又将包袱里的衣服整理了出来,一一挂好在衣柜里。
房间有人打扫,陈显还是习惯给里头的家具都擦拭了一遍,先前他有摆放照片的习惯,也算是睹物思人,现在看到空荡荡的桌子一角,他有点感慨。
一通收拾下来,陈显听到了汽笛的声音,他瞥了一眼桌上的闹钟,时间差不多了,趁着还没走,他拿着手机,走到出船舱,走到岸上,找了没人的角落,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电话接通得很快,陈显都能想象出沈计雪一个人坐在客厅沙发上发呆的模样,好像就是在等自己的这通电话。
“喂?”
听到沈计雪小心试探的语气,陈显莫名觉得心酸,他可能也害怕不是不自己,怕空欢喜一场。
“小沈,是我。”陈显绞尽脑汁想着该跟沈计雪说些什么,“我到船上了,再过一会儿就得走了。”
这些道别的话已经说了无数次,但是好像怎么都交代不够。
沈计雪轻声“嗯”了一声,他也不知道说什么,他怕说多了,陈显能感觉到他的舍不得。
偏偏这个时候,汽笛声再次响起,就算不是陈显的船发出来的声音,冥冥之中,也像是在催促着陈显离开。
旁边的石梯上下来几个买完啤酒和花生瓜子的同事,看到陈显在打电话,有人扯着嗓子喊他的名字。
“陈显,跟谁打电话呢?准备上船了。”
陈显头也没回,冲着声音的方向摆摆手,示意自己马上就来。
“那你路上注意安全。”沈计雪主动开口,“再见。”
身后的汽笛声响个没完没了,明明没有那么急的,叫得人格外心烦,心跳都加速了不少,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嗯,那我挂了。”陈显嘴上说着挂了,电话挂得还是不够痛快,瞥了一眼电话屏幕上还在流逝的时间,沈计雪在等着自己挂断电话。
明明……明明沈计雪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那种黏糊的感觉,像是糊住了陈显的喉咙,叫他没法张开嗓子说话,好像一说话,有些莫名的情愫就会偷跑出来。
揣上电话,陈显小跑着挑上了甲板,遇上刚才跟自己说话的同事,同事随口打趣,“跟谁打电话呢?”
陈显刚跟他媳妇离婚的事情大家都有所耳闻,同事问完又觉得不太好,想用开玩笑的方式掩饰尴尬。
“怎么?又认识小姑娘了?”
陈显干笑一声,“什么小姑娘啊,一小孩。”
也是,换了别人兴许还真是找到了下家,陈显这人老实巴交的,估计还没从离婚的阴影中走出来,动作哪儿能那么快。
汽笛声再次响起的时候,是陈显他们货船出港的时候,他站在甲板上抬头看向石梯的方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