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苏府时,正是晌午。
日头高悬着,一缕金光洒落在回府的马车上。
那比屋外的烈日还要灼热。
只一眼,她的浑身不由自主地热腾起来,热气从心底直往她的脸上倒灌,这一副身子却变得格外僵硬。
她手指紧握着盛着姜汤的瓷碗,因为过于紧张,骨节泛起了道青白之色。
须臾。
她终于听到不轻不重的一声,“没什么。”
苏墨寅笑着请他入席。
今日宴会的主角是沈郦蘅,宴席的布置上更是别有一番心思。
宴席台上,设立了两张主座,一张是苏墨寅的,另一张则是为沈郦蘅准备的。
侍女恭敬迎他入座。
桌前摆着精致的佳肴、美酒,他一入席,立马有舞娘伴着乐曲声翩然而至。
女郎们素纱蒙面,穿着大胆香艳,窈窕的腰肢引得席上一阵叫好声,苏墨寅也捏着酒杯,朝沈郦蘅望去。
久处军营,他的仪态很好,身量如一棵笔直入云的松。
沈郦蘅眸光平缓,不咸不淡落在那群舞姬身上,纵是那些女子再千娇百媚,他的眼中也不曾提起半分兴致。
他端正地坐在那里,眸光幽深寂静,让人看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
苏墨寅先叫下人上了热茶。
“喝不下姜汤,就先喝这个,暖暖身子。”
男人将茶杯递给她,少女低低应了一声,仍低着头:“大人厚爱,奴惶恐至极。”
“都说过了,在我面前不许自称下人。你再这般,本官可就要罚你了。”
苏墨寅离她很近,身上有淡淡的酒气。郦酥衣知道,对方自诩宽仁,平日里很喜欢读佛文经书,氅衣里也有佛香萦绕。但不知为何,明明是温缓安神的佛香,竟让她觉得万分凌厉与蜇人。她被大氅包裹着,听了对方的话,忍不住往后缩了一缩。
苏墨寅只当她情怯,开怀地大笑一声。
他就是喜欢她这般羞怯的模样。
这笑声,吸引了不少宾客的目光——只见少女面颊绯红,娇柔的身形荫蔽于那一件宽大的氅衣中。不知男人说了什么,竟逗弄地她羞色涟涟,那一双美目如同掺了水般,看得人柔肠百转。
与之相对比的,是苏墨寅另一侧,孙氏愈发难看的面色。
宠妾灭妻。
好一出好戏。
听见议论声,沈郦蘅亦不冷不热地睨了这头一眼。
只见女郎坐在苏墨寅身侧,与他仅有一桌之隔,身上披着件玄青色的氅衣。大氅的带子未系,露出其下那件颜色极艳的裙衫。
这件裙子,是苏墨寅喜欢看的。
她从小就不喜欢这么鲜艳的颜色,总觉得有些俗气。可苏墨寅说,只有她才衬得上这般华美的衣裙。
也不管她喜不喜欢,强迫她穿上、来赴宴。
不仅是她的裙衫,今日郦酥衣的装扮更是十分张扬夺目。她从来都没有涂过这么鲜艳的口脂,母亲教导过她,女子的妆容不易过分艳丽,大气得体才是上上乘。
小衣衣记得很好,从前在郦家,她从来没有打扮过这般妍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