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薄阳单独睡在自带的帐篷里,在黑暗中默默翻了几次身,约瑟听到动静隔着帐篷问,“您需要助眠的药吗?”
季薄阳坐起身,盯着某个点静默许久,突然爬出帐篷。
“我去洞口呆会儿。”
约瑟兄弟要跟上,季薄阳回头看了一眼,两兄弟顿住脚步。昏黄的灯光下,眉目鼻梁的阴影让男孩仿若蒙着层阴霾,幽深的双眸像在死水中灌注泥土,凝固而沉重阴暗的视线,显露出令人却步的排斥与疏离。
季薄阳离开后,约曼看向兄长,“这样好么?”
“少爷偶尔也需要独处。”
约瑟若有所思地瞥了眼萧默的帐篷,见弟弟仍未放心,解释道,“少爷现在又不是虚弱期,凭少爷的聪慧和武术技巧,哪怕不小心遇上成年巨蜥,也能找到一击必中的机会,更何况只在洞口转转。”
夜空澄净,一览无云。
季薄阳冲洞口站岗的士兵颔首,漫步在冰雪上,吱嘎、吱嘎、吱嘎……不知不觉走了几百米,人迹罕至的冰原格外寂静,利于冷静思考。
季薄阳蹲下来舀起一捧雪,手心感觉不到任何冷意。
正常人类拥有自我调控的恒温系统,他的体温却总是随着外界改变,可以高达50c,也可以长期处于零下。不论是从遗传角度还是从社会常识来看,他都知道古班家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但他父亲却不认为有精神疾病的儿子有必要知道这点。
季薄阳怀揣着秘密出生,在别人的秘密中长大……他不了解的东西很多,能教导他的人却很少,就像现在——
他对自己都开始感到陌生!
为什么他要这样站在外面无所事事却也不回去睡觉?
决心和萧默划开距离,他释放了稀少的宽容,没有像对待弟弟和关押他的精神病院那样,把给他带来负面情绪的萧默清理掉,那个胖子为什么不仅没有知恩图报地默默离开他的视线,反而一遍遍影响他的思绪,干涉他的情绪?
谁让他拥有这种权力?
季薄阳把手心的雪团挤压变形,神色郁郁,低语,“还是干脆清理掉?”
把雪团砸碎在地,季薄阳拍拍手起身,地面突然微微摇晃——像是重量级生物结群奔跑的脚步引起。快速环视周遭,声音传来的方向被巨冰挡住,季薄阳绕过去往声源走了几步,猛然站住!
百米开外有一座斜倚在地的陡峭冰坡,一批不知原因躁动的巨蜥把冰坡当成桥梁通往更高的地势。
季薄阳正打算回去通知队伍,桥上有只笨拙的成年蜥不小心被挤到边缘,踏空后咕噜咕噜滚下冰坡,倒在十几米开外。巨蜥摇头晃脑,打量周围,突然看到眼前有人,令人毛骨悚然的竖瞳盯紧季薄阳。
季薄阳把手搭在腰间的鳄鱼皮鞭上。
——
萧默夜里起床摸黑去撒尿,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像个醉鬼——不对,萧默浑身打了个激灵,清醒过来,呆站一秒终于确定——
“地面好像有点晃?”
萧默环视周围,这才发现居然一个人都没有,跑到外面才看到一个兵哥。兵哥回过头,“你终于醒了,刚才叫都叫不醒。”
“怎么回事?地震?冰裂?地面怎么晃个不停?”萧默露出少见的慌乱表情,追问道:“季薄阳在哪儿?”
“先冷静下来。”警惕周围的兵哥道,“是巨蜥发生躁动,不知道为什么都往地势高的地方跑。季小少爷失踪了,队长已经带人去找了。”他是因为萧默死叫不醒才留下看门。
“失踪?!”自传里不是说季薄阳是和队伍一起行动时遇上冰裂?要不然真掉水里淹死了也没人救啊……
“没事瞎跑什么!”萧默恼怒道,扯了扯衣领,抹了把脖子上急出的汗。
他三分之一的安宁啊……他追过来可不是为了看男孩送死的!
在兵哥目瞪口呆的表情中,萧默蹲到地上抓起一把雪搓脸,从额头搓到脖子,冰凉湿润的触感成功让胖子冷静下来,问明情况。
兵哥道:“在一刻钟前收到过呼叫信号,定位到的地点却在不停移动,现在躁动乱跑的巨蜥太多很可能会阻碍队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季小少爷。”
好吧,季薄阳现在的状况无非是:
1,被巨蜥攻击,死;
2,遇上冰裂,死;
3,走狗屎运,死里逃生。
死的概率大于生,只能祈求瞎猫碰上死耗子,相信历史的惯性。萧默咬着指甲发动大脑,仔细回想那节课讲历史转折点的配图,是信号发出地——冰裂地点的。连蒙带猜,萧默询问兵哥得知这附近两处地形类似。
“你先去看第一个,没找到再去第二个……我在这里等你好消息。”
萧默打发走半信半疑的兵哥,等了半个小时都没见有人回来。
大胖子展望空寂无人的隧道,算了算兵哥15公里/h的行军脚程,环绕两个地点跑五圈的时间都够了……所以,兵哥这是去了第一个没找到又去第二个?还是去了找到了却遇上麻烦了?
那他该继续躲在后方充当幕后英雄,还是走到台前?
地面已停止晃动,周围巨蜥都跑光了……萧默又等了五分钟,仍不见两队人马回来,叹了口气决定亲自出马。
萧默瘦的时候也是个健步如飞的男人,自从肢体被脂肪裹满后就如长期负重,步速打折一半,加上巨蜥奔逃时撞碎的冰块,他左绕右绕、攀来爬去,终于在一刻钟后气喘吁吁地到达地点二。
宽广的冰原上空无一人,萧默略感失望,走了两步还踩到湿软的雪,抬起脚却闻到一股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