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尽力的往上挣扎了一下,勉强挤出一个笑来安抚傅云,喘息道:“没事……实在不行你去打119……你看底下还有个树冠挡着,死不了……”
傅云咬牙出声:“你闭嘴。”
他握着陈时越的手腕,眼睛里全是挣力时逼出来的血丝,他艰难的闭了闭眼睛,再睁眼时眼中神色已经恢复了平稳。
傅云尽力把陈时越往上再提了提,然后猛然侧眼,对着一旁静默不语的顾祺蜡像低声喝道:“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可是如果他真的掉下去了,你就彻底回不了头了。”
顾祺在漫天长风中肃穆而立,没有任何反应。
傅云手臂青筋暴起,面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能看出来他的力气即将告罄,但还是没有松手分毫:“你真的想好了吗?”
“摄魂法最耗心力,你还能支撑多久,如果有一天一切都真相大白了,你唯一逼他放过的那个人,也就知道你所作所为了……你愿意吗?”
“你不是坏孩子,如果你真的坏的彻头彻尾,刚才就不会心软让它踩住陈时越衣角了。”傅云额头一滴冷汗滚下,清俊眉眼望进顾祺蜡像那双眼睛里,诚恳而耐心,完全看不出来他此刻已经筋疲力尽了。
黑暗中少女手腕间玉如意一晃,光影明灭。
良久,顾祺缓缓伸出手,石膏塑的掌心握住陈时越的手腕,直接将他凌空一提,放在了天台上。
傅云脱力的跌坐在地,陈时越软着腿,一步一步站起来,然后猛然摔在傅云身侧。
他缓了好一会儿,然后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站起来:“蓝璇。”
夜幕中风起云涌,小小的一方天台上三十个顾祺蜡像整整齐齐队列而立,画面怎么看怎么诡异。
天台的小门吱呀一声开了,蓝璇还穿着白天那身校服,只不过长发披散,手边系着一根红绳,上坠玉如意。
头发半遮脸庞,看上去又茫然又疲惫,眼神呆滞,脸颊一抹血迹,鬼气森森。
“我没有心软。”她看着陈时越道:“我只是觉得你对我还不错,在所有老师里。”
陈时越腿脚还不灵便,走一步顿一步的扶着傅云离天台远了一点,然后他叹了口气,蹲下来和蓝璇面对面。
“是吗,那你报答我的方式,还挺别致。”
陈时越没有生气,眉眼神情平和而沉稳,好像刚才只是他们上课的时候随口说了一道数学题。
蓝璇笑了:“你想表达什么?”
陈时越没有答话,他静静的注视着蓝璇,然后开口道:“小姑娘,你眼睛变大了。”
蓝璇沉默了半晌:“你们教数学的,对眼睛大小都这么敏感吗?”
傅云靠坐在墙角,心道陈时越这倒霉孩子居然还是师范的数学专业,来给他打工着实屈才。
“我还好,如果真要主观上来看,可能是冯老师比较敏感吧。”陈时越的目光落回她掌心那枚玉如意上。
蓝璇的眼神有片刻茫然:“主观上来看?我以为眼睛的漂亮,是一个客观的事情。”
“不对。”陈时越轻声道:“眼睛的大小是客观事实,但是漂亮与否,是主观感受。”
蓝璇慢慢的呼出一口气:“你说的对。”
“她对你好吗?”陈时越放缓了声音,余音被风卷起抛向空中,显得格外虚无缥缈。
“好。”蓝璇疲倦的答道,然后径直在天台上坐了下来。
身后刺啦刺啦的传来石膏蜡像在地上挪动的声音,傅云转过头,正好看见方才做过标记的石膏蜡像一点一点朝着天台边缘移动而去。
傅云顿住了目光,然后果断起身大步走上前,从后面把承载着单乐心的石膏蜡像拖了回来:“现在的小朋友,都是一言不合就跳楼吗?”
单乐心的灵魂困在蜡像里挣扎咆哮,无尽凄厉的鬼啸化作尖锐的狂风在天台上肆虐袭卷,傅云丝毫不为所动,拎着那么大一个石像,直接放在了蓝璇面前。
蓝璇抬眼和单乐心对视着,抬眼时目光平静的毫无波澜。
傅云低头看看陈时越:“这样看来,你好像已经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