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他说那番话的时候她既生气又伤心,可是如今被他这么一哄,就没那么生气了,她耳根子为何这么软?
不行,绝对不可以这么轻易就原谅他,否则让他知道自己那么好哄,以后蹬鼻子上脸三天两头地给她气受,可如何是好。
崔荷打定主意了,得给他点教训,否则她这个侯府唯一的女主人脸面往哪儿搁。
崔荷不哭了,拍开谢翎的手,转过身去轻哼一声嘲讽道:“你说得轻巧,我如果真为了这件事而发卖府里的丫鬟婆子,别人会怎么说我,刻薄,跋扈,刁蛮无理,你倒是耍得一手好阴谋,兵不血刃就让我在这府里失尽了人心,你的目的不就达到了。”
“我没这个意思,你别想太多了。”谢翎早就领教过了她的冷嘲热讽,因此不以为意,他低头看了眼袖子上的污渍,颇有几分嫌弃,回去得换件衣裳。
他又看向崔荷,她浑身都湿透了,背对着他的时候身子还在微微发颤,早春寒凉,她又在此处吹了风,若不及时处理,怕是会生病。
谢翎透过伞沿看到细密的雨丝,心中担忧,便提醒道:“有些什么想骂我的,回了听荷院再说,你别生病了,我可不会照顾人。”
“谁要你照顾了,我还有两个丫鬟呢。”崔荷气恼地剜他一眼,谢翎说话前半句是好话,后半句总是会歪到西边去,让人既爱又恨。
“快走了。”谢翎拉过崔荷的衣袖,示意她跟着他一起走,崔荷抽回自己的手,别扭地跟在他身侧。
油纸伞不算大,两个人要凑得极近也才勉强遮了身形,外面细密的雨丝却是没法挡的。
谢翎撑着伞的手不自觉地往她这边倾斜了许多,自己的右臂被雨水打湿了也没吭声。
两个人进了游廊,谢翎收起油纸伞,与她一道穿行而过,廊下有风吹来,崔荷打了个哆嗦,谢翎见状,眉心微微蹙起,思考片刻后把外袍脱下披到了她的身上。
崔荷惊讶抬头,谢翎便解释道:“还有一段路,你身子骨孱弱,便借你披一会,省得明日你生病回不了公主府。”
崔荷:“……”其实你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两个人一道回了听荷院,院子里只有两个值守丫鬟,其余洒扫的丫鬟都回屋歇着自己消遣了,她们二人看到侯爷与郡主一起回来,赶紧起身行礼:“侯爷,夫人。”
谢翎吩咐道:“去厨房烧些热水给郡主沐浴,再喊金穗和银杏过来服侍。”
“是。”
谢翎和崔荷进了屋,崔荷拢了拢身上的外袍,悄悄看向谢翎,才发现他右肩已经湿透了,他今日穿着一件浅色的圆领箭袖锦袍,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他衣衫湿了。
二人异口同声道:“你把衣裙换了吧。”
“你赶紧把湿衣换了。”
崔荷抬头与他对视,看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局促,不由轻笑一声,她把谢翎的外袍脱下,轻轻抖了抖,挂到窗户旁的衣架上,绕到床后的紫檀纹莲衣柜前,打开柜子从里面拿出一套深色的寝衣,既然在家,穿寝衣也没什么不可。
“你的衣袍也湿了,去屏风后面换身干净的吧。”
谢翎接了过来,说:“我还是去厢房。”
崔荷垂着眼,声音轻软:“就在这儿换吧,别让丫鬟婆子看笑话了,连换身衣服都要去厢房,好像我多不近人情似的。”
谢翎不再推辞,拿着寝衣转身进了隔间更换,待他换好寝衣出来,丫鬟婆子们已经烧好热水抬了进来,谢翎转身避让。
崔荷正坐在梳妆镜前卸头上珠钗,她抬眼看向镜子中的谢翎,他换了身家常的袍子,没有系腰带,宽松的衣袍竟然有几分慵懒闲适的感觉。
崔荷盯着镜子里的谢翎,唇畔的笑意深了几分,今日他总不能再出门了吧。
“郡主,可以去沐浴了。”金穗把丫鬟们都遣走了,关上了房门,崔荷这才起身走进隔间脱去身上衣物,她抬眸便看到了谢翎的外袍也搁在屏风上,她脱下裙子后便顺手将裙子盖到了他的衣服上面。
热汤漫过冰冷的身躯,崔荷的精神为之一松,整个人懒洋洋地趴在木桶边沿闭目养神。
银杏坐在浴桶边沿为她浇水,怀着一肚子的疑问,试探着问道:“郡主和侯爷和好了?”
崔荷懒洋洋地睁开一只眼,疲懒地笑道:“哪儿有那么容易。”
银杏松了口气,笑着说:“那便好,今日我看郡主脸上的妆容不对,就知道肯定是侯爷使坏了。”
崔荷轻笑一声,往银杏脸上弹了点水,嗔骂道:“你怎么不知提醒我一下,害我丢了脸,你也该罚。”
银杏摸了摸脸上的水渍,乖乖认错:“奴婢知错了,奴婢该罚,那侯爷做错了,是不是也得有点惩罚?”
崔荷换了个姿势靠在桶沿,忽然似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噗嗤笑出声来,唇畔笑意怎么也止不住:“确实该罚,你说让他换上我的裙子陪我在院子里走一圈好不好?”
正在书房看书的谢翎突然打了个喷嚏,右眼皮突突直跳,他揉了揉鼻子,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雨水下了一整天也不见停歇,天边灰蒙蒙一片,青翠远山似是雪中翡翠,藏于云雾中若隐若现。
崔荷沐浴过后换上舒适的寝衣,任由银杏为她绞发,面前是金穗为她放置的炭盆,里面燃着银丝炭,她伸出一双细嫩的脚丫放到火面上去烘烤,热意顿时传遍四肢百骸。
金穗从屋外进来,手里拿着一个红木托盘,托盘中是刚从小厨房里端过来的热姜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