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白日只顾着谢禹和谢鸾,夜里倦极而眠,都没发现谢翎好久都没有抱过她。
有几次她被冷醒,下意识地转身去找他,贴上的都是他的背,而非他炙热的胸膛。
当时她睡得迷迷瞪瞪的,又哪儿会计较这些,如今细想,他怕是不声不响地生了好多天闷气。
跟自己的儿子争风吃醋,崔荷觉得他幼稚又好笑。
谢翎修长的手指落在细长的绑带上,一本正经地替她系带,但目光就是不肯在她脸上徘徊,余光看到她唇角勾了起来,实在没忍住往上看去,便对上了她戏谑的眼神。
谢翎生硬地挪开视线。
崔荷微微倾身向他靠近,笑盈盈地问道:“为什么不敢看我,做亏心事了?”
谢翎故意板着脸,冷哼一声嗤笑道:“你有什么好看的,我看山,山会动,我看水,水还会映出我的脸来,我看你,你能给我什么,两个大白眼?”
他说的大白眼,大概是他教谢禹练功夫时太过严苛,遭她谴责了。
崔荷噗嗤一声笑出来,去拉他搁在膝上的手,谢翎身子僵住了,垂眸看了眼握着自己的柔荑,心头发痒,但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想法,任由她动作不做任何反应。
崔荷瞟了眼窗边的两个孩子,他们都被车外风景迷住了,根本没注意他们,但还是压低了声音哄谢翎:“多大岁数了,还跟我怄气。我承认我这几日是忽略了你,但你为何不直接跟我说?”
“有什么好说,你若真在乎我,早就发现了,我只是个可有可无之人罢了。”谢翎语气难掩酸味,说完又觉得矫情,干脆别开眼去,目光落在车窗外不断地后退的人身上,一个一个数人头,借此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你是阿禹和阿鸾的父亲,怎么会是可有可无的人。”崔荷柔声劝慰,奈何说不到谢翎心坎上,谢翎便不搭理她。
见他油盐不进,依旧冷脸,崔荷只得使出一些特别手段,从膝头坐起,靠到谢翎耳边,软着嗓音呵气如兰道:“你还是我……最喜欢的夫君啊。”
尾音带着勾人的余味,她缓缓坐了回去,秋水般清澈的眸子里藏着绵绵情意睨他。
崔荷柔软的声音,亲昵的话语,以及情意绵绵的眼神,糅杂成一股细腻的春风细雨,抚平了他连日来郁郁不忿的怒火。
浑身都舒坦了,谢翎的嘴角不可抑制地翘起来,脾气软了下来,但嘴巴还硬着,觑她一眼,冷哼一声道:“少拿这些话哄我,我又不是阿鸾,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糖,这对我半点用都没有。”
崔荷咬牙切齿,这父女俩的臭脾气简直一模一样,谢鸾耍性子也是这般得寸进尺,好话哄了不够,还得要些实际的好处,否则她那龋齿是怎么来的,就是谢翎妥协的后果。
但总归是她冷落了谢翎,又看在谢翎这些日子对谢禹不错的份上,她也就不跟他计较了,给他些甜头,也省得他整日拿乔。
撩起薄纱,崔荷悄悄朝两个孩子的方向打量而去,见他们还趴在窗边,便放下心来。
借着帷帽的阻挡,窗边的两个孩子不可能看到什么,可崔荷还是不可避免地紧张。
她似是一阵旋风,转瞬即逝,如蜻蜓点水一般,在他唇上落下一吻,匆匆落下帷帽的薄纱挡住泛红的脸颊。
出游以来,她都没有再和谢翎亲近过,再做起这种事,她的心砰砰直跳。
本以为事情到此结束,她还是低估了谢翎的脸皮。
谢翎胆大妄为地挑开她的薄纱,钻进了她的帷帽里。
四目相对,她看到了那双熟悉的眼眸,里面藏着火,可以燃烧她心魂的火。
若说她方才是旋风,那他此时便是飓风,摧枯拉朽。
崔荷不敢发出声音,紧闭上了双眼,鸦羽般的眼睫如振翅的蝴蝶,颤动起来。
“阿娘……”谢鸾看到有趣的东西回头要找爹娘,却被哥哥及时捂住了眼睛和嘴巴。
谢禹松了口气,为了这个家,小小年纪的他担负了太多不必要的责任,比如替腻歪的父母遮掩一二。
——
城门外,樊素早已等候多时,眼看着崔荷的马车驶近,起身要下去,坐在旁侧给她扇风的许如年连忙搀扶着她:“小心肚子。”
樊素已有六月身孕,身子重,又惧热,许如年本是不同意她来的,但樊素执意要亲自迎他们。
拗不过樊素的倔脾气,许如年只好妥协。
“郡主通情达理,绝不会因为你没来接她就生气,犯不着亲自来,我接他们进城也是一样的道理。”许如年用手帕替她擦拭鬓角的汗水,心疼不已。
樊素却并不认可许如年的话,她和崔荷亲如姐妹,但始终身份有别,崔荷既是郡主,又是国公爷的夫人,她们虽有情谊,但在礼数上绝不可少。
“这话你可别在郡主面前说,她千里迢迢来看我,于情于理我都该亲自迎她。”樊素瞪他一眼,嗔怪道。
许如年揽过妻子的肩膀,喟叹道:“知道,不过发发牢骚罢了,这话我也只在你面前说,旁人不知道。”
“爹,你说姨母坏话,我可都听见了。”许青妩从马车里钻出来,坐在车板上,小腿晃晃悠悠的,冲他笑得一脸狡黠。
许如年掐她圆润的小脸,笑骂道:“我说什么坏话了,你可别冤枉我。”
许青妩道:“阿爹的意思是,郡主姨母如果不体谅阿娘,就是不通情达理吗?”
许如年皱眉:“我何曾说过这话,你跟谁学的,就会曲解我的意思。”
许青妩一脸天真无辜地看他,说:“跟阿爹学的啊,前几日阿爹跟几位叔伯喝酒,叔伯求你通融,也说你通情达理,绝不会不帮他们,结果他们走后,你就发了一通脾气,那通情达理肯定是不好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