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时谢翎鄙夷地看她一眼,仿佛真的只是嫌弃她不洗脚就上床一般。
谢翎头也不回地进了隔间盥洗帕子,冰凉的水浸过他的手指,谢翎面无表情地望着晃动的水纹,好半晌唇畔才勾了起来,果然如那夜一样,柔嫩,软滑,一手便能握住。
他眼底带着餍足的笑意扯过架子上的棉巾擦拭手中水渍。
谢翎从屏风后出来,崔荷已经卷着被子躺在了床上,她还是睡在床沿边,半点位置都不让给他,谢翎扫了一眼,唇角压了下去,默不作声去了罗汉床。
崔荷方才在神游,看到谢翎出来正想挪位置,怎料他直接去了罗汉床,崔荷欲言又止。
既然他想睡罗汉床那就睡吧,她才不想和谢翎同塌而眠。
崔荷面朝外间,从她的角度可以看到罗汉床上的谢翎,他双臂枕在脑后,一双修长的腿搁在窄小的榻上无处安放,崔荷犹豫半晌,想松口让他回到床上。
谢翎忽然抬腕,指尖疾风弹射而过,灯芯应声熄灭,只余袅袅青烟。
崔荷:“……”
一夜无言,崔荷睡得极不安稳,身上一阵冷一阵热,再次睁眼,已是第二日。
唤醒她的是金穗,崔荷起身,觉得脑袋有些昏沉,她打了个呵欠,环顾四周没看到谢翎,问:“谢翎呢?”
金穗解释道:“侯爷一早就出院子了,听邱副将说,侯爷每日都会去虎鹤园练拳,许是在那儿吧。”
崔荷颔首,起身由丫鬟们服侍她更衣,今日是归宁的日子,金穗为她挑了件浅红色的襦裙,腰间系上白玉腰带,走动时环佩玎珰,煞是悦耳。
崔荷坐在梳妆镜前上妆,描眉时,镜子中恍若出现了昨日看到的那张罗刹脸,崔荷吓得放下眉笔,贴着镜子左右照看,确认没有后才松了口气。
这次回门,都是方嬷嬷一手操办,进进出出带着丫鬟小厮们准备归宁礼,崔荷恹恹地站在廊下等待,谢翎站在她身侧负手而立。
“归宁了为何不高兴?”谢翎察觉出崔荷情绪不高,便问道。
崔荷头脑昏沉,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可是今日归宁,她即便不舒服,也得强撑着。
她抬手以帕掩鼻,解释道:“没有不高兴,我也想见我娘,好参你一本。”
谢翎扯唇一笑没再多言。
马车已经备好,夫妻二人一前一后走出忠勇侯府。
忠勇侯府外面是一条热闹的街道,出了府便能听到各色吆喝声,金穗拿了马凳过来放到马车旁,谢翎站在身后看着金穗搀扶崔荷上车,目光在二人交握的手上逡巡了一会,他垂下眼来,也跟着踩着马凳上马车。
过来一会便有车夫坐上来驾车。
车厢轻轻晃动着,一路往公主府驶去。
逼仄的车厢里,崔荷觉得有些头晕,谢翎坐在她身侧,见她一刻不停地掀起帘子往外看去,以为她玩心起了,便说道:“今日早些离开公主府,我可以带你去街上转转。”
崔荷摇头:“不必。”
放在平时,崔荷必然不会拒绝,只是今日身体不适,不想出去,因此才冷淡回答,她说完这句话后,也没觉得有何不妥。
被拒绝的谢翎眉眼压了下来,他难得愿意与她一道出门,她为何不愿了?难不成是她的气还没消?
女人为何那么难哄,他都妥协到愿意穿裙子了,还不行吗?难不成真要绕着院子走一圈?
谢翎偷偷看向身旁崔荷,崔荷闭目养神,看不出喜怒,他皱着眉沉思了许久。
马车晃晃悠悠的终于停到了公主府,银杏冲马车里的二人喊道:“郡主,侯爷,我们到了。”
崔荷睁开眼,起身便要下车,谢翎先她一步推开车厢门,掀起袍子,利落地踩着金穗放好的马凳下车,他下车后挡住了金穗上前的身影,金穗着急不已,开口道:“侯爷,麻烦让一下,我要扶郡主下车。”
谢翎冷飕飕瞥她一眼,丝毫没有让位的意思。
金穗:“……”
崔荷掀开帘子,低着头走出来,伸出手来要握住金穗,手掌却落入一个宽厚的掌心中,崔荷抬头,就看到谢翎面无表情地抬手牵她下车,下车后也没有收回手,握住她的手,冷声道:“进府了。”
崔荷身子不爽利,懒得与他抗争,垂眸敛目随他一道进了府门。
宁管事在府门迎接,看见夫妻二人牵着手,心中高兴,忙行礼道:“见过郡主,姑爷,大长公主在厅中已等候多时。”
丫鬟们带着归宁礼一道进府,徒留一个马夫坐在公主府外等候。
远处街道上,有一道素色的身影立在石狮子后,她挥了挥手,便有两个男子从她身后绕了出来,径直往马夫方向走去。
踏入府门,崔荷精神头好了一些,回了娘家,崔荷总有种不真切的感觉。
她好像离开了很久,门前的石狮子仿佛变得更威严了,门口的灯笼也换了新的,就连大门的油漆都像是重新刷过。
她发现不仅是府里的摆设景观,就连伺候的丫鬟小厮都变得陌生起来。
门房头上束着结巾,长得微胖笑容可掬,崔荷记得以前偷溜出门玩耍,都是他偷偷为自己开的门。
崔荷夸赞道:“小郑,你怎么瘦了那么多。”
小郑摸了摸脑袋,呵呵笑道:“郡主,宁管事还说我胖了哩。”
崔荷但笑不语,又往里走了些,见着几个眼熟的小丫鬟,她指着那几个丫鬟跟谢翎介绍,有陪她打马球的,还有教她踢蹴鞠的,崔荷说得很高兴,仿佛有种一别经年的错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