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要去的。”
崔荷抬头,与他对视了一眼,忽然扬唇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成婚后七日不到他就要远行,看来他是真的很不想要与她共处,时时找着机会便要离去,也许再往后,他会找到合适的时机,戍守西北,再也不回来,她与谢翎分隔两地,怕是永生不复相见。
崔荷吸了吸鼻子,把眼底的涩意压下去,佯装轻松地说道:“知道了,你去吧,府上的事我会帮你看着,等你回来了,咱们再说和离的事吧。”
说罢,她手臂一撑,双脚落地,拂了拂衣摆上的灰尘,转身就要离去。
谢翎怔楞在原地,事情的发展超出了他的预期,到底他哪儿做得不对?
他伸手抓住她的手臂,将人拉扯回来压在窗台上,外面的烟花仍旧灿烂地盛开着,但是屋内的氛围却不如烟花盛开时的烂漫,却像是烟花散尽后的冷淡。
他周身带着一种危险的气息,声音压得极低,似是在隐忍着勃然怒火,他质问道:“好端端的,你在闹什么?为什么要和离?”
(二更)
崔荷被他死死压在窗台上,窗外的烟花在他的瞳仁里绽放,又碎成淅淅沥沥的碎片在他眼底消失。
愤怒与不甘在他瞳仁上浮现出来,谢翎下颌绷得紧紧的,额冒青筋,呼吸都变得粗重了几分。
他看见崔荷浑身都绷紧,知道自己的脾气吓到她了,握着她消瘦肩膀的手力道松了几分,他喉头滚动了一下,平复下烦躁不安的情绪。
半晌,他恢复了平静,问道:“为何要和离,我想知道原因。”
崔荷别过眼去,看到门外有弦月挂在檐下,那轮弯月无端给她一种寂寞清冷,遥远孤寂的错觉。
有凉风灌入屋内,吹动了竹帘,发出簌簌声响,她忆起方才母亲的教诲,犹豫片刻,才把吞下去的话吐了出来。
“我知道你对我们的亲事很不满意,时刻想着远离我,闭门羹又何止前夜那一次,人心都是肉长的,磨合不来,咱们就不要勉强,从你骂我歪瓜裂枣的那一刻起,我就该认清楚你是个什么样的人,过去是我太执着了,如今我放下了。”
“但是成亲总得满个一年半载才好和离,此次你前去松洲,时间应该是够的了。”
她把话都说完了,可是谢翎却迟迟没有吭声,崔荷猜测他应该是听进去了,也许是在想给自己找个什么台阶往下走吧,大家相识一场,不管一会他要说些什么,她也不想跟他辩驳了,反正后日他就要启程,还吵什么,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崔荷一直垂眸不肯看谢翎,自然错过了谢翎展开的眉心。
他刚开始确实对这门婚事不太满意,可是自从看清楚自己的心意后,那些不满意全都变成了庆幸,庆幸与崔荷成了亲,省去了诸多麻烦事。
如今,鸭子到了嘴边可还能让她飞了不成?
过去种种,他自认有许多做得不对的地方,可是今后每日,他都可以补偿回去。
崔荷正暗自神伤,忽然被人抬起下巴,她撞进了谢翎那双漆黑的瞳仁里。
他的眼睛比外面的黑夜还要深沉,只听见他极其认真地说道:“这场婚事我很满意,你,我也很满意。”
他的指尖轻轻刮擦着她下颌上的软肉,带着点酥麻的柔意窜进崔荷的脑子里,崔荷愣在原地,下意识地辩驳:“谁……谁要你满意了。”
“不是你吗?”谢翎盯着她,俊朗的面庞上藏着一点揶揄的笑意。
崔荷脸颊发烫,没骨气的软了下来,连对望的勇气都没有了。
“可是你为何要走?”
“因为要对付昌邑侯,松洲这件事若能办得好,能将他大半的爪牙剔除干净,我实在不甘心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崔荷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她以为的原因,和真正的原因,完全是背道而驰的。
“会很危险吗?”崔荷不由担心起他来,昌邑侯此人,母亲都十分忌惮,谢翎他根基不稳,又没有靠山,此番前去,恐怕凶多吉少。
崔荷抓着谢翎的手腕,已经忘记了他们之前的不愉快,一心只记挂谢翎的安危,她的瞳仁里闪烁着的粼粼波光,让谢翎极其受用。
谢翎握住崔荷的手,贴在自己的胸口上,故意调侃道:“危险也得去,放心,为了你,我会安全回来,毕竟郡主还想着等我死后养面首呢,我怎么能让你如意。”
崔荷想起之前的戏言,不由心虚地垂下眼睑,解释道:“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了。”
“嗯,往后可休要再说这等胡话气我。”谢翎一改方才的温柔话语,语气严肃了两分。
“知道了。”崔荷颔首嘟囔着回答,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明明是他来跟自己求和,怎么搞得是她的错一样!
崔荷皱起眉头,朝他怒目而视,却落入他那双多情的桃花眼里,他正目光灼灼地看向自己,眼底好似多了些什么东西,仿佛染上了业火,一沾便轻易离不得。
二人离得很近,呼吸近在咫尺,突然之间崔荷发现彼此的呼吸凌乱不堪。
最后一束焰火扶摇直上,颤颤巍巍地达到他能抵达的高度,他要再高一点,再高一点才看到阁楼里那对亲密靠近的情人。
烟花迸裂开来,一瞬的烟火四散而去,最后一点光辉照亮了阁楼里亲吻的两人,夜空里恢复了寂静,阁楼里只留下一道紧密相贴的剪影。
阁楼里是无边的黑暗,借着朦胧月色,方能看清楚彼此的模样。
窗外的月色带着朦胧光泽,谢翎将崔荷晕红的脸蛋看了个清晰,她情动时,鼻尖像是沾染了一道浓艳的粉色,水眸光泽动人,她软软的依靠在他的臂弯中,像是一朵刚被折下来的荷花,绽放开来的才最艳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