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饕餮一族早已不复上古时的声威,但这卑羽山依然是饕餮族的地盘。
自他归来,饕餮长老们便日夜期盼著凶王率领饕餮族人杀入中原,没了舜王与十六族,那些不堪一击的凡人肯定不是对手,只要他们能够称霸一方,便可以一改如今蜗居在边陲之地的憋足,尽享中原富饶,日食活人,重振饕餮凶族。
事实上不单是饕餮族,自舜王归天後,被驱逐至边陲之地的四大凶族便见蠢蠢欲动,如今看来,更是欲借此天劫之乱,以图谋不轨。
那些老糊涂何时才能看清楚事态?
他纵有翻天之能,仍是敌不过舜王麾下八元八恺,最後还不是落得被关在锁妖塔里的下场?
如今更是时移世易,早就不是当初舜王之时,天宫上的神仙或许确实大多都是吃素的,但既然能平天劫,那当然也有能平妖乱。
丹饕想起那日,那应龙所言,连应龙都为之忌讳的神人七元魁首贪狼,绝对不是个心慈手软的角色,饕餮族如今再行作乱之为,这一回恐怕就不是驱逐那麽简单,只怕是有灭族之难。
瞧这里乱的……没把小鱼带来看来是对的。
想起了小鱼的时候,便似这些天里的每一天那般,忍不住,叹了口气。
明知道这样对小鱼比较好,可是……後脖子的位置总是凉凉,睡觉醒来的时候又会发现自己身下面的位置在不知不觉中蜷出了一块空地儿,长毛被沙尘弄脏了纠结都成卷了也没有人会主动给刷一刷……甚至最近还出现了非常严重的食欲不振,胃口欠佳的症状!
虽然送到面前的饭还是照吃不误,而且还不浪费地吃个一干二净,但他自己清楚,他吃得是前所未有的慢。
这可是开天辟地以来,自他出生在世,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就算当初被关进黑咕隆咚的锁妖塔,他也完全没有半点烦恼到不开胃!
淫欲、情欲、色欲、食欲均为欲,妖不能免,更何况有贪兽之称的饕餮凶族?而丹饕更是凶王,他内心之欲更胜旁众,而最喜之欲,偏偏就是──食欲!饕餮是贪,他对於食的欲念几乎大於所有的一切,并优先於一切,而现在,那条不是用来吃的小鱼,却严重影响了他曾经最本能的欲望。
小鱼……
现在那条矫健的蓝色身影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地在南海深处游动,一群群小小的五彩斑斓的鱼群围在他的身边……
他是陆地上的怪物,没有到过海底的深处,不知道那里是什麽的模样。可是能让小鱼深深记挂的故乡,一定非常美丽,不会像这里的荒芜,也不会像这里的干旱。
无论他是不是想念小鱼,但丹饕非常确定的是,小鱼不该留在他身边。
正当他一点一点地把记忆从脑中抠出来,拼凑成那张总是怯怯地瞪著溜溜的琉璃眼珠子注视自己,忙忙碌碌跑来跑去的小鲛人的时候,全然没有注意到在他身後十丈之外的一块大石头後面,冒出一颗脑袋,一张三角布巾遮住了他的下张脸,但是仍然可以看见裸露在外的皮肤上覆盖著蓝色的鱼鳞,琉璃珠般的眼睛咕噜转著悄悄打量他宽厚的背部,在脑袋後面还有一个巨大的圆滚滚的包袱,非常突兀!
是的,那就是敖翦!
敖翦在山下的时候本来还有些害怕,毕竟被那几头可怕的饕餮掳走,强迫吐出鲛珠这些记忆还未曾淡去,甚至身上的伤口虽然得了那些肉饨饨的滋养依然痊愈,但肉饨饨毕竟并非外用灵药,所以身上被拗断了鳞片的地方还依然能看见断鳞以及一些浅浅的疤痕。
可当他看到山顶上除了风卷残云之外,还能听到震彻天宇的野兽咆哮时,马上顾不了害怕地往山上爬去,为了掩人耳目,他从包袱的布上撕下了一角蒙住脸,免得被饕餮的族人发现自己。
但令他非常吃惊的是,山上打的是一个热闹,然而这一路上山,居然连一只饕餮都看不到,好像都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这就是大妖怪的老巢吗?不是说饕餮族都在这山上吗?
怎麽都不出来帮一下大妖怪?
敖翦怀著满肚子的疑问,循著声音找了过去。
虽然这山头上笼罩了一大团的乌烟瘴气,但敖翦已识得隔空辩物之法,并不需要耳目去看,只是催动体内如意宝珠,四时之气乃在天地万物之中,一旦回应,便如同在他面前展现出一副画影图形,他灵巧地避开了嶙峋尖石,又越过危险山涧,居然是无声无色地给他钻进了丹饕与那云梦仙人斗法的地方。
当他看到橘红色的大妖怪正一掌把一堆的天兵神将拍飞出去的时候,敖翦忽然感觉到有种鼻子发酸,眼睛发热,一股满满的情感溢满了胸膛,许是他的胸膛实在太单薄,所以都快有种装不下爆炸的感觉了。
那边形势当然是一面倒,大妖怪不费吹灰之力,完全连地兽都不用叫一只出来,就把那位大仙给吓跑了。
盯著那宽厚的背影,强壮的体魄,看上去没什麽变化的大妖怪,敖翦忽然犹豫了,就像捕鱼的人不可能记得每一条撒网捞上来的鱼,大妖怪,还会记得他吗?
如果大妖怪忘记了他……
忽然,一条奇怪的白蛇比他更先一步地从角落游了出来。
蛇身上有非常美丽的雪白鳞片,而蛇首的位置慢慢变化出一个身著白纱的美丽女子。
“大王好厉害的身手……”
那白蛇女是附近山的妖怪,自负修炼千年,又习得魅术,常游走人间魅惑世人吸其精元已补益自身,听闻这卑羽山中来了只大妖,便上山来一窥究竟,谁想便遇上那一场大战,当下被凶王威武震慑,又见他连仙人亦是不惧,便生了旁心,若能成了这大妖床榻之伴,益处只怕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