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敖翦虽未能清醒,却又并非完全不知外物,他有隔空视物之能,如意珠虽不受他驱使,可他的身体就是本源所在,虽说看不得远,可卑羽山的情况却全然在他眼中。
所以察觉到──
大妖怪不在山中!!
敖翦心急如焚,他自是知道以大妖怪的脾气,又岂会不战而逃?
耳边隐隐听得天际传来的震天杀声以及狂兽怒吼,可他却安安稳稳地躺在安全的地方,身下的柔软皮毛竟似热锅油煎一般让他难受极了。
他深知自己没有能耐,不过是一个只知道织布的南海鲛人,就算是去了战场,也不过是拖了大妖怪的後腿……
若他能够……能够有父王那般雄伟身姿,翻天覆地之能……
若他不是那麽没用,每次都害大妖怪到处奔波……
只满足於当一份食物的自己,完全没有想过是不是能够有朝一日,大妖怪也会需要自己的帮忙……
敖翦那颗一直过於单纯的脑瓜子里,思绪变得非常凌乱。
一时看到的是鲛妃美丽慈爱的容颜,转眼却是人影飘渺,遗留他独自一人寄身於凌乱珊瑚间那座孤独清冷的小木屋,轧轧的织机上永远都织不完的鲛绡纱。
一时看到的是父王对他的那份殷殷期盼舔犊情深,转眼却是天空崩塌的飞火碎片中,父王舍身化作擎天蟠龙柱,最後向他所在的方向发出不舍的龙吟绝响。
一时看到的是大妖怪背著他在海上快乐地奔跑觅食,转眼却是天兵降临,大妖怪被无数仙人神将围困,风火雷电的法术从四面八方砸在他身上,孤身作战,橘红色的毛发浴血而豔……
可这一切一切,他都无法改变。
他一直都只能眼睁睁地看著这一切发生,眼睁睁地接受失去……
一滴悔恨眼泪从敖翦的眼角悄然滑落,化作鲛珠溜溜地滚落在榻上。
突然雷声震耳,山摇地动!
山洞亦受到波及,洞顶龟裂,碎石哗啦啦地往下砸来,转眼间洞穴全然崩塌,转瞬间就将毫无逃脱之力的敖翦埋在了碎石之下。
惊龙变,号令四时我且能
在所有妖魔神仙目光都注视著赤鳞谷中那场翻天覆地般的恶战时,一个影子却悄然离开了战场,往卑羽山飞去。
却就是那玉虚真君!
此时见战场中双方势均力敌,他更是心有不甘,早前若能直接率领十万天兵前来,那麽降伏凶王之功绝对是落在他头上!更可恨是那七杀,必定是知道凶王能力,居然只给了他两千兵马便让他去打,想必就是为了要他出丑!!
他却不见那七杀星君如今身在战场之中,身先士卒,与那饕餮凶王战作一团,旁人根本无从插入其中!偶尔从他二人战团中漏出来的一爪之力或是一!之威,旁众有些倒霉站得稍近的立马就被煎起,一拨地扫出去。
越想便越是心生不忿,忽是脑中灵光一闪,对了,那凶王既不在山中,那饕餮凶族便群龙无首,且昨日闻得七杀与司命查访归来,打听之下才知道那饕餮族里除了凶王之外,其余族人不过尔尔,大多都是些老弱病残,此时正是大好时机啊!!
若他此时前去,定能手到擒来!
如此一来,就算那七杀星君打败了凶王,但剪除饕餮余孽的功劳可就是他一人所得,岂不妙哉?
事不宜迟,玉虚真君斜眼看了一下那边的司命星君。见那司命神色紧张一直注视战场状况,心中嗤笑,没想到堂堂南斗魁首竟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想必是被战场杀戮给吓住了吧?
於是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玉虚真君心知身为监军擅离职守也是不妥,於是从如意兜里掏出一个稻草扎成的小人,往仙鹿身上一放,然後施展幻术变出了个与他一模一样的人形,然後一转身,踩了祥云便直奔卑羽山而来!
倒也被他恰恰料中,这卑羽山上的饕餮族只剩下几名年迈的老饕餮长老有点本事,而其他的族人只余贪性,法术不精,大部分根本连化形都做不到。
玉虚真君虽不敌凶王,但他毕竟是得道的上仙,一轮道法施展开来,便让那卑羽山几乎夷为平地。而饕餮族人更是没有反抗之力,只得在山中逃窜走避,玉虚真君见状不由哈哈大笑,扬声於山巅喝道:“凶族作恶多端,如今天威降临,尔等受死!”
他手中拂尘一挥,天上雷声大作,他这是引雷劈山,是想一举将饕餮一族彻底消灭!
便在此时,忽然一剪蓝影抢过,将他拂尘拦住:“真君且慢动手!!”
玉虚真君一见来人,当堂黑了脸色:“司命星君,为何相阻本座斩妖除魔?”
“真君三思!”司命记挂战场上的七杀,但也非对周遭一切全无所感,他能酿造令人沈醉不醒梦幻千年的黄粱一梦,玉虚真君的障眼法自然瞒不过他。而玉虚真君意欲何,几乎不必猜测便知究竟,司命眼见混战之中那一神一妖战得难解难分,七杀手中蟠龙双!已毁其一,身上战甲亦见崩碎破裂,红缨披风早是撕得破碎不堪,而饕餮凶王虽未见异状,但他身上橘红色的毛发亦已被鲜血染得更见鲜豔。这不是他该离开的时候,然……
“陛下只是命我等拿捕锁妖塔逃妖凶王丹饕,并非剿灭三危饕餮族。”
玉虚真君不以为然,只当他是为了抢功才会横出阻拦,一声冷哼,拂尘一扫推开司命的手:“饕餮凶族,作恶多端,若非舜王大义,早该诛灭!”
“上天有好生之德,更何况饕餮虽为凶兽,亦有天元之寿,不该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