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绵轻轻地给沈思月顺着背,另一只手想把那骇人的菜刀夺过来,然而沈思月瘦极了的手背用力得青筋尽出,柳绵掰不动分毫,柳绵的眼眶骤然就红了,
“爹亲,你把刀给我吧,我真不嫁人,我就待在你身边一辈子,好不好嘛。”
柳绵试图用撒娇的语气掩盖住自己的哭腔,然而沈思月却用另一只没拿刀的手轻轻抚住了柳绵的脸颊,厚厚的茧子刮得柳绵眼眶更红了,却不是因为疼的。
看着沈思月那张瘦脱相的脸,还有那双充满红血丝的眼睛,柳绵太难过了。
“是爹亲没本事,让你受委屈了。”
“没有,没有,爹亲是全天下最厉害的人,绵儿不委屈,绵儿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柳绵拉着沈思月的手蹭了蹭,露出了甜甜的笑容,就是配着眼泪有些不伦不类。
柳成蹙了蹙眉,竟不知沈思月如今病的如此厉害,怎么都是陪他白手起家的糟糠之妻,最难的时候沈思月也没放弃,一直帮着他,为他洗衣做饭,陪他奔走南北,虽然没有爱了,但柳成自认还是念几分旧情的。
这次语气真诚了几分,“怎么病成这样了,立业,你快去叫大夫来给你爹亲看看,莫急,听绵绵的,思月,把刀放下来,我们一切好说。”
“好,爹亲,您就听父亲的,您的身体最重要,绵绵的婚事并不是没有转机,咱们坐下好好商量一下。”一旁的柳立业也出声劝到,然后动作迅速地出去找大夫。
此时安禾正好扯着一个背着木箱的大夫快步而来,柳立业只好收回脚步,刚刚来的路上柳绵就差安禾去喊大夫了,果然郎君的身子根本受不住这么大的情绪刺激。
大夫被拿着刀的沈思月吓一跳,完全不敢靠近。
沈思月也根本不听任何人的劝阻,在柳绵慌乱崩溃的眼神下拿着刀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爹亲!”
柳绵第一次恨自己是个软弱无力的哥儿,沈思月如今虽然身体不好,但他从小吃苦长大的,发起力来娇生惯养的柳绵自然毫无办法,轻松地避开柳绵,在全场人惊恐的眼神下,语气平静道,
“柳成,你今日若是敢把绵儿嫁给那老头我就敢死你面前,血溅三尺,让全天下人都知道你柳成无情无义,无心无德,逼死发妻,你们一家人都只能当阴沟里的老鼠,被人喊打喊骂。”
柳成能好吃好喝地把沈思月和柳绵留着这么多年自然不是不在乎名利之人,相反,他在乎极了,而且他身为商贾,虽有点资产,但外出受得白眼鄙疑他自己知道,他做梦都想他那些个儿子里能有个走上仕途,带着柳家的门匾飞黄腾达。
沈思月跟他从茅草屋走到如今自然是最清楚不过柳成的理想抱负,柳成听了他这话本来不咸不淡的态度一下紧张起来,毕竟如果沈思月要杀的人是他,他一脚就能踢开了,还能顺便甩掉这个见证过自己多年不堪落魄模样的男妻何乐而不为。
可是沈思月却将刀对向了自己,把住了柳成的命门,“好,好,一切好说,我这就修书一封,我退掉绵儿与陈家的婚事,你把刀放下来。”
沈思月并不信他,最终要求亲自看他写信盖章,找人送出后,那把骇人的菜刀才终于落地,而沈思月的身体也像紧绷的弦突然一松一般地直接晕了下去。
柳绵及时将人接住,着急忙慌地喊来大夫,柳成也难得露出几分急色,毕竟发妻被自己气死也没比发妻被自己逼死好听到哪去,连忙赶着刚刚见有大夫后又到一边等候的柳立业,“快快快,多去找几个大夫来看看。”
柳绵瞪了柳成一眼,看着乌压压满屋的人,还有紧张得直擦汗的大夫,没病的人都被吵得头大了,“都出去,别影响大夫看病。”
今日果真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柳绵这个态度对他柳成都没发难,还留了句,“好好,都出去,绵儿你好好照顾你爹亲啊,过几日我再来看你们,缺什么尽管去库房拿。”
柳绵看都懒得看他那渣爹一眼,嗯了一声,静坐在床边等大夫诊断。
大夫施针让沈思月醒了过来,一番望闻问切后,大夫松开了把脉的手,轻叹了一口气,
“郎君本就郁结多年,如今更是气急攻心,身体状况急转直下,可是再经不起这么折腾一次了,需静养啊。”
“这是疏肝解郁的方子,每日三餐前喝,这也只是缓解,心病还是要心药医啊,等郎君身体恢复后,没事多带郎君外出游走,看看风景,开解一下心情吧,哎。”
大夫写着药方,放在木桌上,唉声叹气地收拾着东西离开了,沈郎君这病治了这么多年,人是越治越瘦,心病难医啊。
“好,谢谢大夫,我会多注意的。”
柳绵把沈思月扶起,让沈思月勉强倚坐着,沈思月也轻声道:“又麻烦孙大夫奔波了。”
“没有,这都是应该做的,郎君能养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那我就先告辞了。”孙大夫作揖离开。
柳绵将沈思月背后掂好,拿着药方跟着孙大夫出去了,“孙大夫,我送送您。”
出房后,柳绵那张漂亮的小脸神色凝重地看向孙大夫,“我爹亲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他今日又咳血了。”
“不容乐观,看看你爹亲有什么愿望吧,能帮着实现点最好,说不定心情好了,那股儿郁气一散,人就通了,也不知道你家什么情况,今儿能把病人气得提刀了,这么多年一直在治也没见好,沈郎君愁思太多于身体不易啊!你做儿女的好好想想怎么哄人高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