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外一处荒凉的墓地,兰熄之前来过几次,做过最基本的整理,当初下葬得非常潦草,兰衍的墓碑上连个照片都没有。
兰熄伸手去触碰那被被风雨已经打磨得粗粝的墓碑,一旁有个小小的墓碑,上面写着兰熄的名字。
兰熄都不知道自己应该死去多少次。
突然身后传来动静,他转身留看见应忱带着人走近,寒朔被人控制着抵在一棵树上,alpha的眼睛光幽暗如远星,穿着干净利落皮质的外套和黑色长裤,身材挺拔,像是来打架的,他眼神里只映照出兰熄一个人。
保镖上前,兰熄的行踪绝对保密,而且他们离开会所的时候还换了车,那就是应忱派了人在这里蹲守着,兰熄缓缓站起身。
应忱太久没见过兰熄了,死盯着他,仿佛要把他上上下下都刻进脑海里,他这些日子从公司离开,司机就依照他的指示停在香榭丽酒店不远处,他就盯着右翼的一层楼,手中的烟燃起,也不松进嘴里,直到手指发出刺痛。
瘦了。
应忱从事情发展到现在,就后悔一件事。
后悔当初放兰熄自由。
面前人根本就不脆弱,甚至坚韧得可怕,他们朝夕相处多年,甚至彼此驯化了很多,没错,就是驯化,他展现出不同于以往的心慈手软,兰熄也学会了他的铁石心肠。
“你就让这么几个废物留在你身边,你知道这些日子我给你挡过多少暗招吗?”
我怀孕了
这么些年,兰熄视线里的应忱好像永远都没变过。
他们断断续续分散几年,又再次相逢。
重复上演同一个一个彻头彻尾荒谬的故事,像是楚门的世界,安全距离肉眼不可见,把他逼退绝境,一切命运好像注定,兰熄存在的意义就是无非增添一个悲剧的角色。
应忱看着兰熄矜贵又冷漠地看着自己,像是被精心打扮的人偶,就应该适合呆在精美华丽的安全房里,钥匙只能他一个人拥有。
没有凡人的七情六欲他也不会再强迫他,只要被他牢牢抓紧手心里就行了。
好像那个苍白虚弱beta已经是很久的历史,他睫毛很长,甚至连耳根都是白的,他们曾经抵死缠绵时那里会变得潮红,应忱在床被凌乱的大床上拥住他,每次都会忍不住亲吻那里,直到落下一个个透红的吻痕。
云顶的房子才适合他。
他一个人在外面太危险,生活,拥有爱好,朋友,事业这些根本不适合他。
应忱带来的人连同他本人看上去都危险十足,今日摆明了要将他带走。
命运曾经给了兰熄一次作出正确抉择的机会,让一切回到正常的轨道上来。
可是他大概运气不好,还是遇到了应忱。
兰衍的墓地没几个人知道,从前只有南素心在祭日那天过来放下花束就离开,何文涛也自然不会告诉其他人,兰熄是在塞伦蒂岛醒来之后,连同他记事起的记忆慢慢归拢。
那句话怎么说的。
跟丢了魂的人重新聚集了三魂七魄。
他和应忱结婚后很隐蔽地来过,可以说没惊动alpha那湍急凶险的占有欲,他闭门不出,应忱暗地里窥伺,就是等着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刻。
应忱说了一句动手,兰熄这次出行就带了三个保镖,下一刻仿佛是电视剧中武打戏上演在自己面前。
兰熄后退的时候,身后传来沈斯的声音说让他小心。
应忱身手很好,他自从遭遇了十七岁那场绑架后就学了格斗,s级的alpha真正打起架来几乎没有人是他的对手,一名保镖被踢飞到兰熄脚边。
应忱一双眼睛寒光凛凛,莫名给人一种巨大的威慑力,跟猫抓老鼠,瓮中捉鳖似地。
应忱看着地上的人,发出一声笑,像是嘲讽,而后一步步向兰熄逼近。
兰熄进退失据,只能立在原地。
直到应忱站在了他面前,他注视着宋闻璟。
兰熄才看清他眼中的赤红,像是一个多日未曾安眠过的野兽见到了猎物般兴奋,他手腕被紧紧握住,下巴被扣住。
应忱能感觉到指腹下脉搏的震动,更加收紧了五指。
“你以为自己逃得掉吗?”
应忱低头逼近兰熄,突然熟悉的淡香再次萦绕鼻尖,像一种独特的标记引发他身体里的针对性反应,可明明兰熄没有腺体了,那并不是久别重逢就能触发的某种特殊电波,而是血脉相连,与生俱来的某种生物信号。
应忱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瞬间睁大眼睛。
兰熄皮肤很薄又细,稍一用力就留下淡红的印记,他拿开应忱的手,而后按在自己小腹处,抚进衣衫,触摸到平坦的小腹。
与应忱的手掌比起来,兰熄甚至被冰得瑟缩了一下,肚皮很温暖,那层单薄的皮肤护住微微的隆起,脆弱得仿佛任何外力都可以轻易击碎这层脆弱的屏障,把底下的生命随意摧毁掉。
“我怀孕了。”
应忱以为自己幻听了,他不知道是被喜悦还是震惊冲昏了头脑。
陵市最近降温得很厉害,一整天都在阴雨,连带着人心情并不佳,应忱从来的路上一路上都在想他该怎么处置兰熄,他想了很多种,如今兰熄的一句话,就让他无条件跪地投降,割地赔款,毫无尊严。
他把他心剜出来,血淋淋地践踏,兰熄手执着名为过去的鞭子,不停地抽打着他,就算是扬过的风声也会让他变得草木皆兵。
应忱眼睛盯着兰熄,兰熄也看着他。
“我真羡慕你忘掉了就不会再想起来。”
哪怕那场堪称是戏剧的绑架,不会想起来真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