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四太爷捂住脸,看看闻老太太,再看看孙女儿,一时已经不知道怎么是好,半晌才呐呐道:“姐姐你这性子……姐姐你这……真真以后还要在我们闻家的……”
“你是在威胁老身咯?”闻老太太冷笑一声,“行,你闻家如果忘恩负义,翻脸不认人,我一介贫民也没办法,那只能是我这孙女儿命苦,回头她上京,如果逢着旧人问起来,你们闻家自然也是不在意的。”
“上京!”闻近香忽然捂住胸口恨声道,“她算什么东西,也想上京?定王指定又怎样?只要我闻家说一声《伊脍要术》不在你这一支,闻家另行推荐能人,你看定王要这个丫头还是要我闻家的人!”
这话一说,闻四太爷脸色便一变,似想要喝止,但已来不及,只能狠狠瞪闻近香一眼,又有点惴惴地觑着闻老太太。
闻老太太眉头一挑,一霎间那双蒙昧的眸子都似乎迸散厉色,但随即散去,只淡淡道,“不要便罢,那是她技不如人。但在此之前,你闻家该做什么,需要我老婆子提醒吗?”
“啊不不,不用,闻家欠着姐姐的,老祖宗说过,姐姐难得请托咱们一次,怎么也不能让姐姐失望。”闻四太爷急忙接上。
文臻心中又呵呵一声。
听那对话,闻老太太为闻家的牺牲可谓放弃一切,闻家如今钟鸣鼎食,闻老太太栖身陋巷,平日里不闻不问也罢了,难得请托一事,这态度这话是怎么回事?听着好听,却明明白白满是“就这一次,下不为例”。
凉薄得,似深秋覆瓦的霜,初冬乍降的雪。
看一眼闻老太太,依旧笔直端正,只是那绷得紧紧的眉梢眼角,终究免不了透一分深藏入骨的落寞和凄凉。
“真真,你随我来。”她也不理那几人,径直转身,直到带着文臻进了内室,才从床下摸出一个布包,想了一想,才把布包递给文臻,“闻家人不是善茬,真遇到什么难处,就拿出来吧。”
文臻觑着老太太神情,嘿嘿一笑,“这么舍不得,何必给我?”
闻老太太被看穿也不脸红,竟也一笑,道:“逢人但说三分话,我便是现在还不够信你,也无可厚非。”
“不要这样嘛,人家明明看起来很值得信任滴说,”文臻笑眯眯耸耸肩,“但是我还是不明白,为何一定要我趟闻家这浑水?直接让我跟着定王车驾走不更清净?”
“一来,定王性情不大好,你若真是孤身跟他上京,半路上想必就被吃干抹净,有个娘家,哪怕只是名头上的娘家,就有了依仗,定王总不能当着娘家人面对你怎样;二来,我瞧你无亲无友,虽也算聪明,但一个女子,想要立足于世本就不容易,而闻家内廷总管出身,出过无数御厨,家底富贵,更和宫中关系千丝万缕,只要你能让闻家需要你,闻家就能给你很多便利。”
“定王打着纳妾的名头,其实是要找擅长厨艺的人吧?闻家既然世代御厨,为什么不从闻家找?”
“当今龙体多年欠安,懒怠饮食,偏又看重口腹之欲,宫中为了他每餐多进一口操碎了心,现任御厨就是闻家传人,对此束手无策,而传闻里闻家是上古第一名厨伊脍之后,伊脍有本传说中的食典,传得颇为神异,宫里甚至希望能从食典中找到治愈或者改善陛下健康的方法。”
“所以皇子们也动了这个心思,毕竟目前看来,掌握了皇帝的胃,就掌握了通往皇位的捷径?”
“也许。”闻老太太短促地笑一声,“虽然太子已立,也无过错,贤德之名满朝称许,但总有那么一些不死心的人,想要以各种手段获得帝宠,说不定就能逆天改命呢?”
“然而闻家没有食典。被逼急了,就想到您这支多年不闻不问的闻家后裔了?”
闻老太太木着脸。
“这事您没想到吧?您本是因为被定王盯住想要向闻家求助,想用自己多年前的牺牲换闻家救孙女一命,却没想事情本就是闻家先坑到您头上的。”
闻老太太这一刻脸皮仿佛铁铸,纹丝不动。
文臻特佩服老太太的养气功夫,换她,差不多脸上笑嘻嘻心里MMP吧。
“然而这食典我没有。”
问题的关键在这里。
闻老太太答得妙。
“我也没有。”
文臻觉得自己真的有必要实践一下刚才那十个字(母)。
“既然闻家才是害你们的人,怎么可能会给我提供帮助?”
“你有一手好厨艺,这是意外之喜,也是你的立身之本。”闻老太太默然半晌,拍拍布包,“所以,方才发现来的是老四的那一刻,我改主意了,虽然我闻家依旧有人可以助你逃走,但是我觉得你还能试一试……”
文臻心想用自己的厨艺换闻家鼎力相助在异世博个小康吗?
“……拿下闻家吧。”
闻老太太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