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都没想一想这姑娘是怎么离开的,便一刻不停地追了出来,谁成想却看到了元提身边的阿萝,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而心知自己被骗的阿萝此刻却逃脱不得了,那松松垮垮的小红绳系在她圆滚滚的小胳膊上,却像是一道枷锁,让她几次想要溜出游光的视线都没能做到。气愤之下,小姑娘抓着游光的手便想去咬他。
她那点力气大约也就等同于小猫咬人,游光甚至都懒得将手抽走,但刚刚赶过来的见月却露出了一脸的惊恐,慌慌张张跑过来揪起阿萝,“傅萝!”
谁家小孩听到父母这连名带姓的一喊会不害怕,阿萝说着讨厌见月,还说见月不是她的父亲,却也本能地瑟缩了一下。
而见月拎着她好一会儿,当瞥见女儿那委屈巴巴的神情时,原本愤怒的心情也渐渐平静了下来,把她放在地上拥在怀里,“你这样到处乱跑,我会担心的。”
或许是因为知道自己跑不掉了,也或许真的体谅到了父亲担心的心情,这时候的阿萝也老实了不少,垂着头不肯说话。
见他们父女团聚,游光再次开了口,“趁他还没发现,带着孩子离开鬼市。”
那个“他”显然是止酒。
可见月却摇了摇头,“他察觉不到阿萝,但一定能察觉到我已经来了,若是我不去见他,他便会来找我。何况……我也不想让他一个人留在鬼市。”
见他心意已决,游光便也没有多言,掷下一句“你自己的事你自己决定”便拽起元提离开,可是还未走出几步,就听见月又说了一句,“叔叔,错的一直都不是止酒,你知道的。”
“我知道又如何?”游光顿住脚步,回首说道,“我早就不论对错了。”
却火雀(6)
回去的路上,元提终于问了游光那个关键的问题——阿萝的父亲到底是谁?
可游光的回答还是没有变,“她是见月的女儿。”
“那见月的全名就叫傅见月了?”她理所当然地推断出这个结论。
游光犹豫了一阵才说,“不是。”
一个姓氏都这样遮遮掩掩,元提心下疑虑更深,可是她也知道他不会告诉自己,索性什么都不问了,大步向着柜坊的方向走去。
这反倒惹得游光追上来问她是不是生气了。
亏他还能瞧得出她不痛快,元提心下确实有些恼怒,见他这样问了,正想好好抱怨一下自己对他一无所知的心情。可是话到了嘴边,胸中却又莫名涌起一阵心虚。
她哪有这个立场生气?
仔细一想,他最初只是她的恩人,而且还是她不惜以身相许也要报答的恩情,后来即便熟悉了起来,几番剖白下来,他们也只是普通朋友罢了。她总是这样三番四次地对他的做法指手画脚的,是不是已经有些越界了?他们熟悉到这个地步了吗?他真的有必要向她坦诚自己的身份吗?
这毕竟是个心有所属的男人,她这样做又算什么呢?
这样一想,原本只是稍有些气恼的姑娘一下子便没了立场和气势,她心烦意乱地摇了摇头不
回答。
可她越是这样,游光便越是担心,他扯着她的手臂让她停下脚步,见她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一时也有些无措,迟疑过后干脆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其实告诉你也无妨,只是……”
话还未完,便听“轰”的一声巨响从柜坊的方向传来。
两人都震惊地抬头望去,只见第七层的位置有一道微光闪过,紧接着又陷入了黑暗,但长生柜坊整栋楼却跟着微颤起来。
游光的脸色一下子便变了,“有宝物被盗走了。”
话音刚落,两人都瞧见一个身影从第七层破楼而出,对方一身血色的红衣,在这尚且昏暗的天色下很是显眼,正是止酒。而他似乎也没打算避开谁,坦然地站在那高楼的屋檐上,居高临下地望着长街上的两人,手上还拿着一根看似是羽毛的东西。显然就是刚刚从长生柜坊宝库里偷出来的。
在长生柜坊的宝库来去自如,这便是天狗吗?
只听人形容过天狗厉害的元提终于明白了什么才叫大妖,她忍不住扭头看向了游光,可身侧的位置却是空空如也,再一抬首,那屋檐上已多了一个身影与止酒对峙。
“我可不是回来找你寻仇的。”看着堵住自己去路的男人,止酒仍是那副懒懒的神情,“当年我便说了,愿赌服输,技不如人我没有半点怨恨。”
“我不管你是不是找我寻仇的。”游光的语气也是不轻不重的,但说出的话却不客气,“这鬼市早已不是你能来去自由的地方。”
“怎么?就凭你在这儿吗?”止酒不禁笑出了声,“你连剑都扔了,竟还没忘记自己当年有多威风?我还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你变得彻底,没想到啊,还是这么多管闲事,我拿我自己的东西……”
“长生柜坊存取自由,你存进去的,你自己到店里来取便是了,为何偏偏要闯宝库盗走它?”打断他的是另一个有些低沉的声音。
止酒抬眼看去,只见游光的身侧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眉目狭长,五官锐利、额上还有几道红痕的少年人,正是露出尸神真面目的冯星。而在这两大尸神之后,四面八方已经汇聚了数不清的黑衣仆从,他们都披着宽大的袍子,头戴斗笠,白布包头,道符贴面,掩盖了真正的样貌和身形,左手提着一盏没有烛火的灯,里面跳动着昏暗的红光,另一手却持着各色各样的利刃,每一柄都闪着寒光。
那黑压压的一片几乎数不清人数,只看见他们瞬间聚集而来,几乎遮蔽了月光。如此诡谲的场面,换做任何小妖小怪来看,都会被吓得当场瘫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