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事实证明了,平静也只是他臆想的平静。
元提用力甩了下手,却怎么也挣脱不了他,索性不挣扎了,直直地迎向他的目光,“我都说了,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不会为了不喜欢的人如此费尽心思。那你扔下鬼市跑来救我是做什么?你也对我有意吗?”
她才留了两滴眼泪便硬生生将那酸涩憋了回去,双眼通红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唯独此刻不想顾忌什么“冒不冒犯”,想说什么便直接说了,“若不是如此,为何叫我徒增误会?若真是如此,你对不起我!”
这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中气十足,理直气壮,说出口了反倒让人痛快,连接下来的话都说得更有底气了一些,“你既对我有意,就不该再想那段前世的缘分,除非你说的那个女人就是我。可若真的是我,打从你我相识之日起,你所作所为到底是为了我,还是为了那段前世情缘?无论那人是我不是我,你都对不起我。”
她向来坦坦荡荡,不后悔也不逃避。可是能坦然直白地说出自己心中所想,并不代表痛苦就这样消失了。
若说此前还能心平气和地与这人聊聊他那份前世情缘,可是人心都是肉长的,她本就感激他,关心他,也会因为这么久的朝夕相处,还有危难之际他为她抛下一切的举动所动容,而当她发现自己面对旁人的误解不再是无奈而是有些欣喜时,她就知道自己需要一个答案了。
可笑的是,若猜想为真,她发现自己根本不在意自己前世的身份,更在意的反倒是游光的心意到底在何处?
但面前的男人偏偏给出了一个她不愿接受的答案,“我确实有些在意她,但是……”
“没人愿意听但是。”元提颇有些决绝地掷下这句话便要起身,可惜她咬着牙一缩手,想要做出潇洒离开的姿势,手腕却仍是被他攥在手里,以至于只做了个挣扎的姿势便又尴尬地坐了回来。
“但是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对她到底是什么心意。”他冷静地把这句话说完,然后又添了一句,“我没来得及探究,一切都结束了。我费劲了心思想让她再活一次,再出现在我面前一次,也不是想着再续前缘,而是不甘心她就这样消失在天地间了。而且等到她出现时,我也早已不是她认识的那个人了。我曾说过她的前生今世太过相像,会让人混淆,但唯独有一点大相径庭,换做前世的她,她绝不会爱慕如今的我。”
说罢,便略带些歉意地松开了她的手。
但此言一出,反倒让刚刚还在气恼的元提放下了愤怒,终于开始纳闷起来,“前世的她到底是谁?”
到底是怎样一个女人,竟然会不喜欢如今的游光,反而中意那个偏执的张天师?
不过纳闷归纳闷,单从这些只言片语的描述和猜测中,她已经很佩服那个女子了,“她一定是个不寻常的人。”
但这却换来游光的一声苦笑,“她的一生都是一场不能解开的误会。”
少年行(1)
元提始终觉得,自己与游光的这场“谈判”是相当失败的。
她抱着要找他将事情都说清楚的心情而去,却毫无收获地从二十四客栈走了出来,明明觉得这男人避重就轻了,可偏偏自己没有坚持住本心,最后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个神秘的女人,反倒没有揪着他让他说清心意。
说起来,那女人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啊,竟能潜移默化地改变了那个偏执的张天师……元提忍不住在心底猜测着。
可惜现在能回答她这个问题的只有对此避之不谈的游光。他神神秘秘的,说话藏着掖着,元提也不想再追问,便只能自己挠着头暗自气恼。
十八姨见她心烦气躁,特意让她再歇一天,“鬼市这场乱子多亏了游光守着柜坊,我们倒也没受波及,但听说那日涌进了许多来自凤林的妖魔,你在外面受了不少惊吓吧。”
游光曾说过,止酒闹出那场乱子只是为了方便凤林的妖魔们趁乱潜入,他们有的是为了找游光复仇,有的是为了打探鬼市底细,但还有几个大妖却目的不明,元提就刚好撞见了其中那个叫“晏绪”的。
“十八姨,你听说过一个叫晏绪的大妖吗?凤林那边的。”元提这时才想起来那日的古怪情形,连忙向资历最老的十八姨打探。
可是这话却被前来探望母亲的冯星听见了,他对这个差点杀了白禾的女妖怨气很深,一听这个名字就变了脸色,“晏绪怎么了?”
“鬼市出乱子那一日,我见到她了。”元提将那日经历如实讲了一遍。
这让冯星也有些瞠目,他不敢置信地看了看她,“你确定你撞见的是晏绪?”
元提点点头,又把那女妖的相貌讲了一遍。
这让见过晏绪的冯星也不得不相信她撞见的确实是晏绪本人,可这只让他更加困惑,“凤林诸妖之中,晏绪最为嗜血暴虐,她以人心肝为食,经常活剥人皮。但也因此修为大涨,寻常大妖都不是她的对手,她也吃了不少同类。”
“也就是说,她应该吃了我才对?”元提艰难地憋出了这句话,后背都因为后怕而感到发凉。
冯星虽然不忍吓她,但还是点了点头,“她对同类都不手软,何况是生人。虽然我也听人说过,那晏绪曾经只杀男人,不过那都是千年前的事了,她早就破了这个规矩,不然白姑娘怎会遭此毒手。”
不过他也想不通晏绪为何会刻意放走元提,只提醒她一定要万分小心,那日晏绪虽然带着几个手下潜入鬼市了,但却没有和鬼市的守卫正面交锋,更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之后便悄无声息地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