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他如何了?能不能治?”容清樾问,“治不治得好?”
夺命连环问,宋太医用宽袖擦了一把虚汗,拱手回道:“回殿下,此人本就孱弱,能撑这十日还未气绝已是奇迹,微臣施针为他吊着一口气,三日内醒来,辅以汤药、药膳调理,好生将养三月内便可大好。微臣……”
‘嗡’的一声,脑海里紧绷着的那根弦霎时松开了。
“殿下,六公主要见你。”子厦自门外进来,转达宁海和的意思,“要是不见,也没事。”
李绪情况稳定下来,容清樾没什么要牵挂,正准备让梁郝找人将他抬回自己的府邸,她去见容铃儿,衣角蓦然一重,容清樾垂眸,还没清理干净的手拉着她的衣角。
李绪睁着迷茫的双眼,看着不甚清醒,细若游丝地喊:“将军——”
容清樾蹲下身拍拍拉着她的手,安抚道:“你和我一起走,放心,好好休息。”
李绪闭上眼。
梁郝和子厦看着直咂嘴,他们在沙场久了,五大三粗、直来直去,哪里能像李绪这样在强于他的女人面前展现自己软弱姿态。
两人挤眉弄眼一阵,容清樾起身他们立时收了表情,静静等殿下出去,奉命守在李绪旁边。
容铃儿要单独见她,容清樾在李绪旁边找了一间空房,坐下和一盏茶醒神。
宁海和奉旨在身,亲自押送容铃儿过来,他带人候在外面。
“想求我帮你?”容清樾不等她开口,率先开门见山道。
容铃儿进门二话不说跪在地上,攀住姐姐的腿:“皇姐,我知道你回云都是为了查大皇兄当年的一些真相。我知道一些事情,只要你帮我,我一定如实相告。只要你帮我!”
“你希望我如何帮你?”
容铃儿顿时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了作用,却没有抬眼瞧她的面容已经冷了下来,迫不及待说出自己的要求:“父皇最听你的,你去帮我求求父皇,让他不要将我贬为庶人。”她指着自己身上华丽的衣装,“我……我可以幽禁,可以罚奉,但我是父皇的女儿,我生来就是公主!我不能成为庶人啊!”
“容铃儿,你生来只是个人,但你作为不能称之为人。”容清樾神色冷淡地拂开她如浮萍般攀扶着自己的手,“如果你不是父皇的女儿,没有公主这层身份的庇佑,你命都保不下来。”
北晋律令,蓄意、故意谋害他人,杀一人叛斩双腿,以此多杀一人多斩一处身体,直至人气绝;杀五人以上杀人者千刀万剐之刑、家人连坐流放;杀八人者,亲属以教导不力同受刑,九族皆受谴责,且有为官者削职。
“所以,皇姐不准备帮我!”容铃儿身板挺直,唇齿颤抖着问,“难道皇姐不想知道我知道的那些事吗?!”
“我不喜欢被人用阿兄的事来威胁。”容清樾冷棕色的眸子微眯,淬出一股寒意,直直指向容铃儿,“你都能知道的事,我迟早能查出来,你说与不说于我而言没有干系。不救你,只因你作恶太多,总该有个教训。”
容清樾说完不想再理会,绕开她跪坐在地的身躯,手刚碰上门栓,容铃儿站起身立在她身后,冷冷讽刺道:
“容清樾,难怪宫里的人都说你冷血,当年大皇兄怎么去的西佑,为什么要去西佑,你都忘了吗?!自己的亲哥哥,你可以无视他的丧仪,自请为兵离开云都习武,守灵都不愿!十四年那么多机会没有了解,现在回来查什么当年的真相,真是虚伪!充好妹妹的角色给谁看呢!”
拾伍
容铃儿:“如果不是为了你,大皇兄还是好好的太子,受人敬仰的太子。”
“如果不是为了她,长思会去西佑,会被西佑那老皇帝折辱而死吗?!”
容铃儿:“容清樾,你就和一个祸害一样,害死自己的哥哥,现在还要害我不得荣华!”
“她不是祸害是什么?长思为她死,她连灵柩都不愿守,吵嚷着要习武,这是逃避,就是个懦弱的坏种!”
……
容铃儿歇斯底里的谩骂与十四年前那个乌云压顶,雷声轰鸣的雨夜重迭。
容清樾松开握住门闩的手,呼吸粗重,眼底是忍出来的猩红,她沉默着转身,不去反驳容铃儿每一个刺入她心底的刺,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
容铃儿剎那间止住了声,走到面前的人早不是陪她演戏的笑面虎,恍如从十八层地狱上来的索命恶鬼,喉咙轻微滚动,颤着声道:“你……你要干什么?我……我说的都是实话不是吗?你你你……你别过来!”她被逼得一步步后退,脚腕磕在椅子边,再无可退,“容清樾!我就算被贬为了庶人,仍旧是父皇的女儿,你要是敢伤我,父皇不会放过你!我母妃也不会就这样任你全身而退!”
厚重头发中插着的头饰终于有了用处,容清樾抬手将用发钗作掩饰的缩小版刀型暗器拔出:“想不到皇妹这么会戳人痛处,礼尚往来,我也应该还皇妹一份痛才好。我记得……”视线自上下移,最后定在修长纤白的手,“皇妹最珍视这双玉手,便用这个来还,如何?”
“不行,不可以!”容铃儿缩着双手往身上藏,可哪里有地方,她身上唯一值得称赞的就只有这双手,要是连手也没了,她就什么都没了!无尽的恐惧让她产生出莫大反抗的意志,用尽全身的力气逃离魔鬼一样的人身边。
可她一个不学无术的弱女子,哪里逃得过容清樾这个习武十四年的人。
容清樾拽过她的手肘,稍一用力,容铃儿重心不稳趔趄跌在椅子旁,她捞起容铃儿的手放上椅面,没有丝毫犹豫,朝着那骨头之间最好扎穿的肉刺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