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叫小丫头,我有名字,叫万晴杨。”年岁不大的女孩一双眼睛在只有窗纸透进来的一点光源中显得精亮,她死死盯着容清樾,盯着猎物一样。
容清樾含笑,万晴杨在她身边当近侍有两月余,菡萏尽心尽力教导,小事上倒从未出过错,只是没菡萏那么得心应手。
她有意晾着万晴杨,夜里只让菡萏陪侍,白日里她总是出门,在府里也总有子厦等人候在身边,万晴杨找不到机会,看着她近来总是‘恨恨’看着自己,容清樾觉得时机差不多了,让菡萏带着她在夜里陪侍。
果然,沉不住气。
万晴杨攻势再来,容清樾恰到好处地抵挡,顺带做出不伤人却让人觉得屈辱的攻击,单打独斗下她不觉得这小丫头能伤到自己:“说说吧,谁让你来的,目的是什么?”
闻言,她递给她一个‘你当我傻’的眼神,手里动作不停。
万晴杨自觉自己武力、技巧并不弱,可在她看似‘柔软’的斡旋中讨不到一点好处,甚至在这种‘柔软’中,她的力量被一点点吸去,发挥不出它真正的实力。
容清樾一点点蚕食,时而伸手拦一下被她碰撞要倒要掉的物件,以免吵醒外面的人。
躺在外间塌上的菡萏动了一下,似要清醒的模样。
看着冷心冷情,结果下药都不多下一点,真是——
不太适合做杀手。
菡萏心善,容清樾不想打破她心里的那些满到溢出的善意,让她看见自己救回来的小丫头是个来戕害殿下的杀手。
需要速战速决。
目光落到万晴杨头上仅有的一根挽发的木钗,稍微多用几分里,手掌如蛇般绕过将木钗拿在手里,少女黑发如瀑落下。
容清樾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木钗尖锐地抵在她咽喉处,感受到她呼吸的灼热,她覆在自己耳边,说:“如何,可以说说,你来我府邸到底要干什么?”
万晴杨想要挣扎,木钗虽不如金钗银钗锋锐,可到底是削尖了的,一动就死死抵住她的命穴,只得安分下来:“有人要我杀你,我就来了。”
容清樾挑眉扫视她一身夜行衣:“你背后的人有多低估我的能力?”
“我不如你。”万晴杨说,“要杀要剐随你。”
“挺烈啊。”
手劲不收,木钗抵住命门,几息之间已渗出血珠,呼吸渐渐困难起来。
一击致命的死并不可怕,这一瞬间的恐怖在于,眼睁睁看着生命流逝走向死亡,却没有任何办法自救的无力。
容清樾勾了勾唇,往前将下颌抵在她肩侧,呼吸灼热,万晴杨紧绷着不敢有任何动作。
听得她说:“要杀要剐随我……现在感觉如何?好受吗?”
叁陆
万晴杨看不透,僵硬着等待她下一步动作。
“你背后那人熟知我的能力,派出你这么个三脚猫——你并不是前来杀我的,对吗?”
“殿下何以为我身后有人指使?不能是我与殿下有仇,要报复殿下么?”万晴杨感受到木钗有所移动,稍微敢放声说话。
“除非你是南启或是西佑的人,否则我不认为我会在有仇敌之时留下隐患还任由此人长大。”容清樾举着木钗的手酸了,指尖一弹落在桌上,抬脚捞过歪斜倒地的木凳优雅落座。
她太过从容,从容地不把自称刺客的她放在眼里,一股蝼蚁不可对抗飞鹰的无力感冒上脑海。
万晴杨完全忘记还在流血的脖颈,看向举杯饮茶的公主,这样一个人,她不明白那人有何必要让她来她身边,公主一人足矣对抗所有。
她张了张嘴,说:“我奉命前来,护公主安危。”
“奉谁的命?”容清樾屈指敲了敲桌沿。
万晴杨抿抿唇,利落跪下:“我不能说,公主恕罪。”
“不说也行,张嘴。”
万晴杨愣怔抬头,对上容清樾玩味的眼神,不自主微微张嘴,只见她于袖中一探,还未反应过来,一颗不大的药丸顺着喉咙滑下不见踪影。
毒药,还是……
本能地,万晴杨弯下腰,按压胃部想要将东西呕出。
“此物名为月见,用于控制下属。发作时全身如万蚁侵蚀痛不欲生,它还控人心神,不会让你轻易自戕,每月月初服解药方可解除症状。”容清樾轻描淡写的说着那东西的效用,“说起来拿到月见我还从未让人试过,你不愿说你背后那人,我不逼你,但我无法探查你的忠心,你就帮我试试这东西有没有说的那样神奇。”
万晴杨如一张白纸,关于她,只查的到少许有用的信息,出生民间,家破人亡,余她一女被山匪掳走,后因性子刚烈难训被辗转贩卖。
这些信息,真实的不多,一个被辗转贩卖的孤女,如何学来的一身本事?
她身边称不上高手如云,却也足够护住她。让一个身手、年纪都还入不了眼的小姑娘来护她安全——
是看不上菡萏不会武不成?
熟知一切,却又不报上名,摸不清此人到底是敌是友,她不得不防。
“去找府医拿药,换身衣服,此后继续跟着菡萏在我身边做近侍。”
万晴杨俯首,往后爬了几步,起身倒退,路过菡萏时看了一眼,才推开门跨过门槛出去。
听到关门的声音,容清樾有所松懈,锦丝的寝衣因背冒薄汗而紧贴,屋里的东西都未损坏,只是换了位置。
梁郝敲了敲门,推门立在片片帷幔之外,询问:“殿下可有受伤?需要传唤府医吗?”
“她还伤不到我。”
梁郝会意,眼看将要天明,利落退了出去,跃身回到屋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