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草屋内,有松明子点燃后的火光从栅栏门内的火炕旁映照而出,照在了门外的草地上。
华红英站在栅栏门内,面向门外,脚下摆放着那两个装有盐巴的布袋子,脸色很是难看。
华红莲圪蹴在简易灶台前,正在拢火,简易灶台下有火焰和烟雾升腾。
在茅草屋门前,站着两个男人,一老一青壮,老者面色恼怒,青壮面色茫然。
老的是太昊的外公华遂梁,也是华红英和华红莲的父亲,现任黑水源村华族族长,方脸浓眉,与华红莲的模样有五分相似。
华遂梁老头身着一身麻布衣服,衣服虽然破旧,但是上面只是在肩头和袖口上打有补丁,其余地方看不到一个补丁,灰白相间的头扎在右侧头顶,用一条灰色的丝带绑缚着。
个头比身后的青壮高了半头,骨架确实相当,比起英气十足的华红莲,气势上明显弱了三分。
因为生气,华遂梁老头的山羊胡子一翘一翘的,正左脚前右脚后大弓步站在栅栏门口,冲着自己的两个女儿喝斥,“这就是你俩今个炼的盐巴?就这些,你俩是不是看我老头子老眼昏花了,变着法儿糊弄我哩?”
青壮是华遂梁的亲哥华伯梁的大儿子华红雨,也是着一身麻布衣服,只是麻布衣服上的补丁明显很多,身材有些清秀,显得手臂和腿有些细长,脚下的破布鞋上沾满了泥巴,一脸的风霜。
“二大,两个人一天炼两布袋子盐巴,已经够多了,你还喊叫啥哩?”华红雨想要急着回家,不想听华遂梁鸡蛋里头挑骨头。
(二大,西北人对族中叔父的一种称呼。排行老二的叔父,称之为二大,排行老三的叔父,称之为三大,以此类推。)
“闭嘴!”
华遂梁恼怒地回头瞪了华红雨一眼,哼道,“我不知道一天一个人能炼多少盐巴?要你来说?哼——”
华红雨被训,马上就闭上了嘴巴,后退一步,眼睛看向了虚空。
华红莲起身蹙眉,转身看向门外,上前两步想要争辩,却被华红英拉住了衣袖,只好很憋屈死闭上了嘴巴。
“阿大,如果你嫌少,你明天自己去红石山炼盐巴,我跟红莲还有其他事,就不去了。”
华红英撇了撇嘴,伸手提起地上装有盐巴的一个布袋子,使劲扔到了火炕上,想要再去抓另一个布袋子时,布袋子却被华遂梁伸手提到了手里。
“你个死女子!”
华遂梁瞪了华红英一眼,哼道,“我就是跟你说笑一下,你咋还认真起来了?”
“别说废话,你先说你要这些盐巴干啥?”华红英怒目盯着华遂梁的眼睛,问道。
“嘿嘿嘿。”
华遂梁尴尬地笑了,哼哼道,“红英,你刚从外头回来,白戎人在天山北部争夺草场,占领了一半草场和城的事情,想必你也听说了,天目人的战力我不说,你也知道的;”
“这不,凉州王为了防患于未然,就给各家边城神州卫总领下了一道命令,要求各城尽快做好御敌措施,御敌嘛,哪有不吃五谷和盐巴的;”
“嘿嘿嘿,这盐巴嘛,一夜之间也就变成了金贵之物,所以,我这也就想着多储存一些盐巴,再拿一些出来卖给罗牤牛,多弄些钱给你们留条后路不是。”
“后路是啥?逃荒吗?”华红英有些不客气的问道。
“闭嘴!赶紧闭嘴!”
华遂梁听见‘逃荒’两个字,立时变了脸色,四下里看了看,马上大声喝斥道,“你在心里知道了就行,这种话千万不能说出来的,要是叫外人听到了,咱们就摊上大事了,呃?”
“知道了。”华红英小声应了一句,拉了一下花红莲的衣袖,退到了简易灶台旁,想了想,从一旁的墙角拿起三根松明子。
“知道了就好,不要乱说话,给我安宁一些。”
华遂梁轻声喝斥了一句,转身走到一旁,把手里的布袋子放在草地上,对华红雨说道,“红雨,进去把盐袋子拿上,咱们也该回去了。”
华红雨没有说话,低头走进了茅草屋,爬上火炕抓起布袋子,下炕,将布袋子搭在左肩上,伸右手接过华红英手里递来的三根松明子,两根夹在左腋下,右手拿着一根松明子,就着简易灶台下的火焰点燃,就走出了栅栏门。
“红英,红莲,你俩明天继续弄盐巴。”
华遂梁把布袋子提起背在肩头上,冲着茅草屋里边喝道,“最好能多弄一些盐巴,这样在逃荒的时候,心里就踏实一些。”
说着话,对华红雨哼道,“哼!走了,一点儿也没有眼色。”
(眼色,西北方言,即眼力见、眼转,大意为很会做事情。)
“嗯嗯。”华红雨郁闷地点了下头,打着松明子走在前边。
华遂梁瞪着眼睛跟在后边,气呼呼地就好像谁欠了他多少钱一样,左手扛着布袋子,右手从地上捡起一根手腕粗细的树枝,树枝有半人高,用一头一下又一下的戳着地,就连走路的脚步声都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