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俩的对话里,一般人都会推测小孩是林佑的。
我是社会性动物,思想又主流又大众,这个推测让我差点忧伤至死。
社会主义发展到了新时代,衍生出了无痛人流,导致道德沦丧的罗依然现在能够坦然地坐在我对面吃水煮鱼。
“罗依然,你身体撑得住么?脸色很不好,别吃辣的。”
她搁了筷子,端着冰镇酸梅汁大口喝下去。
我不知道罗依然是因为残害了无辜的生命而心怀内疚,打算自裁以谢天下呢,还是她实在饥渴。看着她从最初的虐别人到现在的自虐,这条道路越来越偏、越来越偏,最终走向三观不正,即将要被这个社会和谐掉,我心中的圣母情怀开始荡漾。
“罗依然,我们需要小谈一下。”
罗依然看了看我,很茫然:“谈什么?”
“谈谈人生理想、追求,还有你为什么要堕胎?”
她沉默了一会,反问我:“你觉得我现在能当娘么?”
对话陷入僵局。我有冲动想拍案怒问小孩他爸是不是姓林,但被罗依然那副80年代采茶女的悲怆神情震住,催生了怜香惜玉的情感。
她低头啜了口饮料,“这件事我不想谈。我看现在时间还早,你陪我去看场电影吧。”
电影院里放着演员阵容强大的《建国大业》,我聚精会神地捕捉每一个跑龙套的大腕。
将要散场的时候,我侧头看了一眼罗依然。
她在哭,妆花得很厉害,神情很伤心。
事后我曾向她求证这件事,她说是因为感动于我国的繁荣昌盛和文明富强,喜极而泣。
从电影院里出来的时候,天色已暗。
北京昼夜温差很大。
罗依然很风度地穿了条短裙,在晚风萧瑟的大街上行走。
我把她送回宿舍,交代了几句,下楼准备回学校。远远地看见林佑骑车往这边女生宿舍楼赶。
北大我再熟悉不过,为了更好的作奸犯科,勾引林佑。刚来北京的第一个月,我就以参观游览中国名校为由,让林佑领着我绕学校三圈。
未名湖边,有几对情侣倚在长椅上接吻。
我想我有点寂寞,这个寂寞可能来自于北京数千年的文化传承,可能来自于校园里浓厚的文艺气息,也可能来自于我最好的女性朋友和我长期思慕的对象有了一腿。
回到学校已经晚上近十点。
同宿舍的安蓓和我说:“张扬,你可算回来了。寝室电话响了一晚上,你手机没电了,有个男的一直在找你。”
“他说什么了么?”
“他问你是不是和罗依然在一块?”
手机充上电,有两条未读短信。
一条是林佑发的:你在哪?给我回个电话。
我正准备给他拨过去,翻到下面一条短信,是罗依然发的:林佑和王晓雨分手了。
得知这个消息,我的感觉很复杂。
首先是盼星星盼月亮,这两人终于分了。但这种喜悦感立刻被现实淹没,逻辑性分析告诉我这两人分手和罗依然堕胎必然存在着某种关系。
无论这个关系是什么,和林佑有情感关系的人都不是我。
我认为有必要说说林佑这个人,因为他很重要,重要到我暗恋他长达五年。这五年里,汶川地震了,央视大楼着火了,金融危机了,国家主席都换届了,我仍然对他涛声依旧。
林佑,党员,现年二十二岁,籍贯成都,现在北京大学法学系,大四,因成绩优异而保研。
因为岁月已久的关系,我很难记清楚和林佑第一次见面是在什么场合,以及那个场合是否有风有花有雪有月。
由于自身条件不足,我对很优秀的人往往能够做到自动忽略,而对比我条件更差的人总是抱以关注,这样能够使我的情绪长期处于欢愉的状态。
我密切关注林佑始于初三的某个夏日午后,从那时起,我长期欢愉的状态告终。
那天全省各科竞赛结果公榜,我史无前例地出现在作文竞赛二等奖的红榜上,造成了轰动效果。这个比赛的作文题到现在我还记忆犹新:以“红色成都”为主题写一篇2000字左右的作文来反映当代共青团员的新面貌。
我在初三的时候就对共青团乃至我党有了深刻而正确的认识,政治觉悟和修养很可喜。
在主教学楼前,挂了六张红榜,分别是物理、化学、生物、数学、英语和作文竞赛的结果。我心情很荡漾的时候,旁边有少女在呼唤:除了作文竞赛,每张榜上都有林佑。
另外的少女点评说:作文比赛这种很水,上面得奖的人听都没听过。
我顺着少女们的目光看过去,“林佑”两个字赫然出现在另外五张红榜一等奖的位置,很闪耀。更闪耀的是,旁边一张白色的告示上写:以下六位同学因旷课上网违反校规校纪,公告予以通报批评;里面也有林佑的名字。
从这一刻起,我对榜上红人林佑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感情。因为他的存在,让学校的奖惩制度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而当天的体育课上,穿着白短袖,刚打完球的林佑跑过来对我说:“张扬,周子良这个礼拜天过生日,想请班上的同学一块吃个饭,让我问问你和罗依然来不来?”
阳光明媚,林佑干净的侧脸轮廓分明。
篮球场上的男生在吹口哨起哄,他笑得很霍然。
我的少女情愫不可避免地开始荡漾。
但荡漾的方向有偏差,我认为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和林佑成为友人,我一直的想法都是成为他的夫人或者情人。在周子良的生日会结束之后,因为我的个性太靠谱而被周子良等众多男同学赏识,认为需要有一个好人深入女同学阵地,可以方便帮他们送送情书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