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外套披我肩上,有点惋惜地瞧了瞧我的西装:“你能靠点谱么,你买西装的一千二百块钱现在还没还给我。那时候和我说要我入股投资,借钱你买套西装,找着工作第一个月工资分我一半。我这人生头一回投资就被套死了。”
我说:“嘿嘿嘿嘿,再不我把这西装还给你?”
他说:“让我送干洗店,洗完了再送回来给你是吧。”
我说:“林佑,你真是我最值得依赖的无产阶级战友。”
他拉着我往宿舍楼飞奔。
到了楼下,他说:“赶紧上楼换套衣服,这天容易感冒。”
我问他:“你不是说有话要和我说么?”
他说:“我有个朋友在北京的一家公司。现在在招实习生,工作挺清闲,在办公室里做做帐。你有兴趣么?”
我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烦会计了。挂了两次之后,我发过誓这辈子都不搞财务。”
林佑说:“行,一般你发过誓一辈子不搞的,最后都有戏。我去帮你联系一下。”
我开玩笑说:“你是不是舍不得我去外地?”
他说:“是,北京人民心理素质好,你就别去外省丢人了。”
林佑转身要走的时候,我叫住他:“都说毕业要做些惊天动地的事情才对得起轻狂的青春。不如咱们组织几个人去趟泰国吧?”
他问:“你管去趟泰国叫惊天动地的事情?”
我说:“是啊,我们去了泰国那就是有钱人了,随便给张100块的小费,才20块钱人民币。”
林佑一本正经地说:“张扬,我觉得每天和你说说话就很惊天动地。”
我转身上楼,发誓这辈子都不和林佑搞对话。
第二天我承他吉言,感冒发烧、卧床不起。
此时已经六月,北大毕业典礼很早,林佑已经开始着手准备毕业事宜,摆了个摊子在学校的林荫小道上卖书卖cd卖一切可以纪念大学时光的东西。
我当时病得不醒人事,几天之后才突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急电林佑:“我大一的时候借给你的那本《泰戈尔诗集》,你千万不要卖了啊!”
林佑想了很久,很茫然:“什么《泰戈尔诗集》,这是你应该看的书么?张扬,你烧得不轻啊,等下午我带你去趟医院。”
我说:“林佑,你不会真的卖了吧?就是一本小册子,红色封皮,上面画了一只小鸟。英文原版的啊。你要找出来,你一定要找出来,要是找不出来,我就和你割袍断义!”
林佑找了一圈之后,回复我:这本英文原版的《泰戈尔诗集》,应该是在他卖四级英语听力磁带的时候,作为赠品顺手送出去了。
我心如死灰,他永远也不知道这本书对我的重大意义。
这是我这辈子买的唯一一本英文原版书,也是除了《唐诗三百首》外我读过的唯一一本诗集,更重要的是,这本诗集是我情书的载体。
大一的时候,我既风花雪月又少女怀春,既明媚忧伤又文艺复兴。
为了表达对林佑既含蓄又浪漫的感情,我选了这本诗集,在重要的地方划了记号。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记不清楚划了些什么,因为我英语不是很好,所以基本上带有“love”的诗句,我都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