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棠立于下方,声音温软却不含糊:“在其位不谋其政,食其禄不尽其事,以至民心不稳空耗国力,儿臣以为,当杖五十,革其职,以警事。”
礼部侍郎也不年轻了,楚棠虽没直说处死刑,但杖五十至少得要了他半条命。
皇帝沉默半晌,问:“棠儿,你知道朕为什么要派你去查这个案子吗?”
“父皇是为了锻炼儿臣,将来好为父皇分忧。”楚棠乖巧道。
一声叹息从龙案之上传来,皇帝声音疲惫但却依然凌厉:“朕老了,却也没到耳聋眼瞎的地步。太子太心急了。”
楚棠垂眸不语。
“你既查到了那小妾,为何要替太子隐瞒?”
会试舞弊事关重大,甚至关系到皇权的稳固以及臣子是否有操纵科举谋逆之心,皇帝怎么可能只派一个皇子去查。
楚棠递上去的折子中规中矩,交代了事情的大概却又不完全。书房重地,除了礼部侍郎本人无人得知试题放于何处的情况下,刘士锦一个外人怎么就轻易看到了试题。
这其中必少不了有心之人从中作梗。
楚棠想到这一点,就顺着查了查。
礼部侍郎的正妻仗着自己是贵妃的表姐,平日里没少对他耀武扬威,这就让他对同僚送来的一个舞姬极度喜爱,事无巨细大大小小都愿意跟她说,包括官场上的事。甚至顶着正妻的谩骂硬把她抬成了妾氏。而这个送他舞姬的同僚,正是太子那一党的。
问及是否曾将试题之事与别人吐露时他脸色一变,想起一次酒后与小妾在书房亲热,怕是那时就说漏了嘴。
如此,这个小妾“干净”与否就有待商榷了。
楚棠一撩袍子跪下,“父皇恕罪,儿臣并非有意替皇兄隐瞒,只是此事并无确切证据,皇兄是一国储君,清誉不可有损,更不可随意诬蔑。”
皇帝看着他没说话,恍然之间发现,他这个向来疼爱的小儿子都快要行及冠礼了。
“起来吧,便按你说的罚。”
“多谢父皇。”楚棠不自觉露出一个轻软的笑,一如少时得到父皇的夸奖那样。
“等会试结束,你去江南拜见拜见你的外祖父吧,”皇帝看着他,神色复杂,“多年未见,他该想你了。”
“是。”楚棠杏眼圆润,乖巧点头。
“那宋尘中可要放他出狱?”房内安静下来,楚棠主动道。
想起他钦点的状元郎,皇帝皱了皱眉,道:“不急,七日后重新开考,便让他在牢中作答,若真有才识,到时再放也不迟。”
“那便要额外派官员到那边监考。”楚棠轻眨了下眼睛,像是在思考:“父皇派谁合适?”
皇帝眉头皱得更深,就他一人,还要另派官员,近期重新筹备会试官员都忙的一团乱,谁有空去管一个犯人。
灵光一闪,皇帝突然想到一个人:“谢九安呢,他不是嚷着要跟你去学习,怎么不见人?”
“小侯爷许是有别的要事忙。”
皇帝冷哼一声,“整天游手好闲,他能有什么要事,宋尘中就让他去监考。”
想起那日牢里听见的对话,楚棠眨眨眼睛,还未开口皇帝却不想再谈论这烦心事,挥挥手让他退下,“你先出去吧,朕还要召见别的大臣。”
坐腿上考
大牢的高墙上开了个小窗,稀疏的月光漏了进来。
因此谢九安进来的身影就清晰显露。
崔竹本来就没睡熟,睁眼就对上谢九安不满的眼神——
“我睡不着,你凭什么睡这么香?”谢九安声音幽怨,手里捏着的刀片还没来得及抵到他脖子上。
牢里的耗子吱吱啦啦叫了半宿,好不容易有点儿睡意的崔竹:“……”
崔竹打开他恨不得伸在自己脸上的刀片,从床上坐起来:“你又来发什么疯?”
谢九安看自己被打红的手背,阴恻恻道:“不装了?”
崔竹嗤笑一声,“深夜被人拿刀抵着,正常人都会这么做吧。”
谢九安眨了下眼,像是在思考,随即露出个得意又森然的笑,“错了,他们只会尖叫哭泣,发现求助无果然后求我别杀他。”他睨着崔竹,信誓旦旦地得出结论:“你果然不是正常人。”
崔竹咧了个笑,“所以你是来杀我的?”
“当然不是,”谢九安一脸坦然,笑着盯他,“我这么喜欢,我怎么舍得?”
崔竹掀起眼皮,对上他的视线:“我过来只是想剥了你的脸皮。”
“这张脸皮太丑了,我不喜欢,”谢九安拿着刀片在他脸上比划,语气认真又理所当然,“你乖乖等我把这层丑皮扒了再把你本来的皮剥下来挂在床头。”
“你之前剥过别人的皮吗?”崔竹露出个诡异又冰冷的笑。
“没有。”谢九安诚实道,露出一个好奇又兴奋的笑:“你有什么技巧要传授给我?”
崔竹摇摇头,伸手在他脸上比划一下,只是道:“轻轻一刀,脸皮很容易就划毁了。”
谢九安没躲,皱了皱鼻子,又很快恶劣地勾起嘴角:“有你第一张脸皮练手,我剥你的脸皮时一定会很仔细的。”
“可惜,我只有一张脸皮。”崔竹盯着他笑,带着他的手用刀片在自己脸侧轻轻划了一下,向他证明。
刀片锋利,立马就有鲜血渗了出来。崔竹感觉到他的手在不自觉地用力,大概是真想剥下一张皮。
谢九安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还想用力崔竹却抓住他的手腕强迫他换了方向,“再用力我脸就烂了。”
渗出来的血已经通过刀片流到了谢九安干净的手指上,红白相映,像是发生了一桩惨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