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儿就是在试探崔竹的态度了,当然不能说有怨,可又不能答的过于矫揉,态度须得足够诚恳。
“孟子云‘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欲为人臣,须得为君思,为君死。皇上雄才大略,高瞻远瞩,所作所为皆是为社稷生民,草民不过是换个地方待上半月,身体发肤皆不曾有损。皇上德政斐然,若草民无罪,待皇上派人查明真相,草民自可出狱。不曾有冤屈,草民惶恐,又何谈怨恨。春诵夏弦十余载,若连这些道理都不懂,草民愧对先生多年教诲,更无颜面见皇上。”崔竹俯首,字句恳切。
皇帝点点头,对他的回答算是满意,道了句如此甚好才缓缓抛出殿试的问题来。
珠玑字句,不比方才拷问时的态度,如今只需说出自己的见解,崔竹不卑不亢,缓声答题,内容之精彩不输当日殿试。
皇帝听得心情不错,但却不像上回那般直言封给他什么名头,只是答完后说了句答得不错,让他下去了。
后面又陆续进去了不少士子,不过这都与崔竹无关了。
殿试后第三日放了榜,不出意料,崔竹位于榜首,状元郎依旧是他的。
与此同时,到崔竹那的还有一封旨意。
太监抬着嗓门念完,流水般的赏赐被送进了这座小院,抛开万两白银不谈,还有什么书画玉器珍珠玛瑙,许是看他寒酸,皇帝赏的都是些真金白银。
“恭喜状元郎!看皇上给您的这些赏赐,那是别的士子都赶不上的呢!”太监执着拂尘笑道。
“有劳公公走着一趟,这些银子权当些茶钱。”崔竹塞了银子给他。
太监笑眯眯接下,嘱咐道:“过几日就该您御街夸官了,这是风光无限的事,到时记得换上皇上赏的那套衣裳啊!”
御街夸官是历来殿试后进士们的仪式。一甲三人插花披红,状元用金质银簪花,其余进士用彩花。除一甲三人从正门出,其余上榜进士只能从侧门出。状元郎骑着高头骏马走最前面,从皇城御街上穿过,两边全是看热闹的百姓。
大楚民风开放,若是其中有人长得俊俏,还会被两边的女子抛以手帕花朵,以表爱慕追捧。
人靠衣装马靠鞍,寒窗十载的士子们身着大红袍,脚跨红鬃马,前呼后拥,锣鼓喧天,一时间气派非凡,引得楼上楼下的百姓竞相观看。
“你快瞧他们过来了!”一早就在楼上占好了位置的姑娘忙推旁边姑娘的胳膊,“你快瞧为首那个!那个就该是状元郎吧!”
粉衫姑娘闻声望去,声音有些激动:“瞧着还不错呢!人还那么有学识!”
“是啊!毕竟是能考上状元的人!”姑娘点头附和,盯着状元郎目不转睛,朝她伸手:“快给我几朵花,等他过来我们也拿花抛他!”
前面一堆人都在朝游行的士子们抛花,楼上楼下全都是,姑娘们大胆开放,一个个摩拳擦掌,遇见长得俊的就高兴地往上抛花,抛得准的,还能抛到人家身上,之后若是彼此愿意,没准儿还能喜结良缘,是以姑娘们都爱凑这热闹。
游街的队伍不算短,从街头到街尾,总有姑娘们心仪的类型。为首的状元郎已经被许多姑娘抛了花,只是却还没几人能抛中。
之前谢九安说这张皮丑的话儿是冤枉了宋尘上,虽不如崔竹本来面貌,但在人群中也算得上是清俊秀气。这种在媒婆那里都讨喜,一看就像好好过日子的人,所以哪怕没抛中也不妨碍姑娘们继续往上抛的热情。
谢九安看挤在旁边的姑娘,又回头望了望不远处的状元郎,突然计上心来,咧了个笑,主动跟她们搭话儿:“小娘子,你这花儿开得真艳,可否卖我两支?”
“啊?”突然被容貌甚好的郎君的主动搭话,姑娘们难免脸红,瞥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头看着脚尖,小声道:“这是我们自己种的,郎君若是喜欢,拿走便是,不、不用钱的……”
谢九安笑着露出尖尖的小虎牙,“多谢小娘子施予方便。”
小娘子被他粲然的笑迷得七荤八素,顾不上要钱,把花筐递到他面前,羞怯道:“你挑吧,这花都是今天早上的,可漂亮了……”
谢九安唔了一声,把银子放到花筐里,翻捡了两支带花茎的。
两个姑娘趁他低头挑花时终于好正大光明盯着他看,等谢九安抬起头又赶紧挪开视线。
“你也是来看他们游街吗?”绿衫姑娘壮着胆子问。
谢九安捏着花枝嗯了一声,眼底含笑道:“我来看我相好的。”
刚刚还脸红心跳的小娘子瞬间瞪圆双眸,结巴道:“你、你……”
“嗯,”谢九安一本正经地点头,“他是断袖,然后害的我也如此。”
“他、你……”粉衫姑娘满脸不可置信,随即脸色更红:“这可真是……”
大楚不禁男风,也有娶男子为妻的,但男子不能传宗接代,这些终究只是少数。
“你相好的是哪个?”绿衫姑娘双颊泛红,往窗外望了望,激动得跺了跺脚,“能不能指给我看看!他长得定然很俊吧!不然如何配得上你!”
谢九安对她最后一句话深以为然,摇了摇头,道:“一般,不如我好看。”
粉衫姑娘意外地啊了一声,“那你为何还喜欢他?”
“多年深情相付,不愿离弃。”
两个姑娘看他的眼神又多了一层景仰,这位俊俏的郎君对他相好的可真是一往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