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想活了,还不让人退下?”丁茂表情怨毒,又一脚踹上田夜秉的腿,田夜秉当即疼得哀嚎出声。
现在的情况不在计划之中,本来最好的情况是直接把丁茂药倒,兵不血刃。结果丁诩突然死了,而且事情被抖落得太快。他没料到丁茂这个莽夫还偷偷安排了人趁机去营救。
现在药效没发作不说,他还被抓住当了人质,原本大好的局面倒了个头。
倘若此次没能拿下丁茂,放虎归山,丁诩的死必不能善了,丁茂本就不是个好相与的,草莽野夫,盛怒之下真能一刀送他下去与他儿子作陪。
田夜秉越想越怕,不该鬼迷心窍受那个宋尘中蛊惑草草就决定埋伏丁茂的,他早该知道,这么多年,他岂是好对付的!
这下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埋伏不成不说,他还反落到对方手里。
他往崔竹他们藏身的阁楼偷偷望了一眼,期盼他们能想出办法解救自己,又觉得他们都是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文人,指望不上。
不如他自己赶紧解释求饶,先把这个土匪稳住,之后查出杀害他儿子的凶手,把人交给他任他报复,再许以重利,好好安抚,也许还能躲过一劫。
如此想通,田夜秉就立即边大喊边挥手示意:“千万不要放箭!都退下!”说完他转头就涕泗横流地向丁茂求情解释。
远处楼上的崔竹:“……”
太蠢了……
一切都始料未及。虽然离得远不知道突然发生了什么让丁茂骤然暴怒,但能让他情绪波动这么大,十有八九是丁诩那边出了变故。
谢九安唇角挂着讥讽的弧度,慢悠悠收回看热闹的视线,低头绣着手里的布。
实在无聊,方才他就把随身带着的针线掏出来继续绣。
已经绣完一小部分,谢九安数起了针数。他数针数的神情甚至比看凉亭的神情认真的多。
崔竹垂眸又扫了一眼目前还看不出来绣的是什么的图案,默默在脑海里思考,依然没跟寻常的图案对上。
远处骤然扩散来的哀嚎唤回了崔竹的注意——
丁茂又在对田夜秉动手撒气。
崔竹平静收回视线,他并不关心田夜秉如何,但他说了要剿匪。现在出了突发状况,他得想办法挽救一下。
其实解决的方法并不难,直接把丁茂弄死就行。敌在明,他在暗,一支暗箭过去人就没了。
但问题在于,他并不擅射箭。
“帮个忙。”崔竹偏头看谢九安,出声说。
谢九安眨了眨眼,咧出了个小弧度的笑,语气稀奇:“什么?”
“把丁茂解决掉。”
谢九安听后兴致缺缺,又低下头慢慢绣荷包,“你要救那个蠢货?”
崔竹看他低垂的眉眼,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道:“解决江州的匪患要从丁茂入手。”
谢九安哦了声,浑不在意地说:“那就让官兵直接放箭,密密麻麻几百个人,还射不死他一个不成。”
“……”
几百个人不管不顾同时放箭当然能射杀丁茂,但丁茂都死了,被当成挡箭牌的田夜秉也一口活气都留不下了。
看他不说话,谢九安突然露出尖尖的小虎牙,恶劣道:“蠢货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大不了的,算他死前总算为江州做了点实事儿。他前脚死,后脚朝廷就能再派一个过来接管。”
他不关心田夜秉的死活,也不在乎这出戏的结局,懒得费力,官兵直接放箭是最省事的法子。
崔竹翻了个白眼,毫不留情地戳破他:“你当这是定国侯府,府里的人都听你指挥。”
这不是定国侯府,这是知州府,在江州,田夜秉最大。他的兵当然不会去听别的人的话转而杀了自己这个长官。
“……”谢九安表情变了一瞬,嘴角垮了下,很快又恢复正常,“你想我怎么帮?”
“射杀丁茂。”崔竹音色冷冽。
谢九安拿着针线立马端起一副高贵冷艳的模样,偏头瞟他一眼:“我不会射箭。”
“你左手手掌关节和右手大拇指都有茧子。”崔竹看着他,顿了下,才继续拆穿道:“你包袱里装的有鹿角扳指。”
茧子是常年练习射箭才会留下的痕迹。而鹿角扳指则是专门用来射箭防止受伤的。
被戳穿,谢九安瘫着脸,不高兴,“不帮。”
崔竹看了他半晌,冷不丁问:“你是不是不舒服?”
今日里谢九安看着没什么精神,话也比平常少得多。最明显的一处便是他平日都要贴着自己,今天却自己窝在了廊凳上。
谢九安懒懒掀起眼皮瞥他一眼,躲开他探过来的手,轻飘飘道:“你怎么这么爱管闲事。”又说:“我好得很,就是不想帮你而已。或许你现在想办法求我讨了我欢心,我就改了主意。”
“……”崔竹嘴角抽了抽,问他:“你想我怎么求你。”
“我怎么知道,又不是我求人。”谢九安唇角微扬,理直气壮。
崔竹认真端详着他,认真到看得谢九安都有些莫名羞恼,但崔竹又恰好赶在他脾气发作前说道:“你过来。”
谢九安唔了一声,慢吞吞起身,和他面对面站着,崔竹很快抬手扯住他的前襟把他拽得更近,谢九安似乎没站稳,轻易就被他拽到了面前。
两人鼻息相闻。
崔竹蹭他鼻尖,嘴唇和他若有似无地擦过,语气轻柔:“谢荆月,快——”
“丁诩死了!”一道慌张的声音突然从楼梯转角传来,混着噔噔上楼的声音打断崔竹还没说完的话:“田大人现在也被土匪擒住,情况跟开始设想的完全不一样……”柳夏清从楼梯口冒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