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哼了声,欣赏自己写的字,道:“他性子看着乖张,他爹倒比他有心,请安折子月月按时递上来。”
“那……”张公公有点拿不准皇帝的意思是见还是不见,只能试探着开口。
“宣吧。”皇帝搁下毛笔,撩起袍子坐在了龙椅上。
“是。”张公公退了出去。
谢九安进来后先是给皇帝行礼请安,君臣二人说完了场面话儿,谢九安还是站着不走,皇帝就知道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往后靠在椅背上,慢慢道:“说吧,什么事儿想求朕。”
“皇上英明。”谢九安扬起唇角夸赞,笑得一脸粲然,然后高高兴兴道:“臣想下江南游玩。”
听到后面那句话时皇帝脸上原本的笑意敛了起来。
谢九安到底清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定位,他是个质子,入京来是被监视囚禁的,他倒好,一点身为质子的自觉都没有,行事乖张跋扈,不知收敛,现在倒好,还要下江南游玩,真当回京是来享福的?
“怎么突然想到去江南了?”皇帝面无表情说。
谢九安啊了一声,一脸被主动问很开心的样子,开始滔滔不绝地跟皇帝讲原因,什么江南水乡有多美,烟雨朦胧,山水如画,白墙黑瓦,什么江南女子有多娇,温婉动人,吴侬软语,窈窕多姿……
“臣在西北天天吃沙子,”谢九安说到这不太开心地皱了皱鼻子,又继续道:“没去过江南,想去见识一番。”
中途皇帝一直插不上嘴,等他说完江南的一大堆好停下才黑着脸道:“朕若是说不同意呢?”
谢九安像是有些失望地垂下头,闷闷不乐道:“为什么?”
皇帝愣是被他这反应气笑了,“谢九安你真是、真是……”皇帝顿了下,没想到说什么好,干脆住嘴了。
“真是什么?荒唐?”谢九安抬头,耷拉着眉眼,幽幽道,“皇上不喜欢臣,臣去江南,刚好不碍皇上的眼,也能让皇上更顺心些……”
谢九安说得可怜,自己不被喜欢,一番话好似全都是为皇帝考虑。
“朕何时说不……”皇帝险些被带偏,止住话,看着他,哼笑了声。
谢九安规矩学得不好,为人也太乖张,不够恭敬,他确实不太喜欢他,但被当面这么说出来也太不像话。
皇帝不禁叹了口气声,还是孩子心气,想出去玩,没长大呢。
“你想何日启程?”皇帝看着他,终是松了口。
听见这话儿,谢九安一下高兴起来,眼角眉梢都挂着喜气:“皇上答应了,臣行李已经收拾好了,今日就能出发!”
皇帝嘴角没忍住抽了抽,合着这是一早就决定了,就等着他拍板,道:“急什么,明日一早再走也不迟!”随即又沉声道:“不过为了你的安危着想,朕得派人跟着你。”
说是为了保护,其中肯定少不了监视的成分,也说不准是怕他趁机跑了。但只要皇帝同意下江南,什么都好说,谢九安喜滋滋点了头,又道:“不过臣还有一事,想求皇上同意。”
刚同意了一件事,没想到他得寸进尺,还有第二件!皇帝瞪眼:“什么事?”
“臣还缺个人同行,想向皇上讨个人。”谢九安嘴角咧着灿灿的笑。
“谁?”
“宋尘中。”谢九安一字一句,又补道:“皇上新封的状元郎。”
“……你当这是踏青呢,还呼朋引伴,”皇帝板着张脸,斥道:“而且沨宋尘中现已入朝为官,岂能陪着你胡闹。”
“可臣一人上路,又实在寂寞,”谢九安露出颇为苦恼的表情,“皇上是知道的,我在京中并无知交好友,臣又是耐不住寂寞的性子,如若没人陪着,江南之行只怕美中不足,且我们二人一起,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皇帝冷哼一声,“那么多人,你怎么偏就挑中了他,你和他有什么交情不成。”
“臣瞧着他顺眼。”谢九安老实道。“而且臣听闻他博学多才,应该能说出许多趣事儿,路上当不会无聊。”
后面这条理由是谢九安随口胡诌的,他对趣事儿不感兴趣,他只对崔竹感兴趣。
“荒唐。”皇帝骂了他一句,又说:“你瞧他顺眼,想和他下江南,却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和你一起。”
谢九安咧了个笑,露出尖尖的小虎牙,看起来很是乖巧:“只要皇上开口,他自然愿意。”
“……”皇帝瞥他一眼,道:“看来他是不愿意了。”
“既如此,朕也不会帮你,明早出发前,你若能让他自己上了船,那便随你。若是不能,那只怕你的江南之行注定要美中不足了。”
谢九安唔了一声,想了想,觉得简单,便道:“多谢皇上。”
事已说定,皇帝挥挥手,让他退下了。
谢九安出门时柳夏清正侯在门外,应该是刚好有事要奏,看见他高兴地出来,没来得及和他说上话,谢九安无意瞥见他,脚步不停地走了。
欲求不满
半夜,月黑风高,人影掠过,巷中野狗刚发出两声低吠,还没来得及往上扑,伴着微颤的树梢,就被一刀封了喉。
谢九安蹲回树上,虽然没沾上血,但还是嫌弃地在树干上蹭了蹭他的大刀。
蹭完刀,谢九安跳下树飞身进了一个小破院子,溜溜哒哒绕到窗户前,从缝儿里看见里面睡觉的人,高兴地从袖子里摸出一支竹管来,利落捅破窗户纸,吹了足量的迷烟进去。
等了一会儿,估摸着药效发作了,谢九安喜滋滋地拉开窗户扛着大刀跳了进去。然而须臾间,变故陡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