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姨包好黄鱼小馄饨的时候,惯例问了沈要一句。
“沈军长,夫人还在楼上吃吗?那我可就把您二位的碗都摆到餐盘里去了?”
谁知,她话音方落,沈要却一瞬不瞬的摇了摇头,道:“不。她今天可以坐轮椅了。”
那意思简直再明显不过。
郝姨当即欣喜万分,便说:“那我就先将吃的端到厅里去,沈军长待会要是缺人搭把手,尽管叫我便是了!”
她面上的喜色绝非说笑,也绝非虚颜,沈要看得出来,于是便安安静静的嗯了一声,并不怎么客气。
偏他不客气的时候,未必不是另一种客气。
他到底是学乖了的。
其实,早在萧子窈动完手术之后,他便从公署医院里买一把轮椅带回了公馆。
那毕竟只是区区一把轮椅,哪怕他来来回回看遍,模样也再不会有什么不同——就与曾经小白楼里那把轮椅一个样子,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他于是默不作声的将那轮椅翻了出来。
郝姨适时问道:“沈军长,这轮椅的坐垫怎么是皮的,马上就是冬天了,直接坐上去可是会冷的,不如我这就去扯块布,随便缝个坐垫装上去?”
“来得及吗?”
“来得及!”
郝姨连连抚掌道,“几针几线的事而已,怎么来不及!”
公馆的库房里总是存着几匹布的,其中一匹是虾子红的碎花缎子,团团圆圆的图样,也不知是谁送的,却总之不会是沈要或萧子窈任何一人亲自挑选的。
郝姨只觉得可惜。
“这样好的一匹布,哪怕是做衣服,也一定会很漂亮的。”
她说。
殊不知,只待她缝好了坐垫,窗子外头居然也下起了雪。
那却是一阵好轻好轻的小小雪,似霜而非霜,秋暮冬初的天气,越冷越安详。
沈要忽然一哽。
“怎么下雪了。”
他说。
然,郝姨听罢,只当他是担心路滑难行,便安慰道:“没关系,沈军长,不打紧的——我来上工时看得很清楚,这顶多是气温骤降下的落霜雪,比雪轻比霜重,不会影响开车的。”
“不。”
他有些委顿,犹犹豫豫的,那话里几乎带着点儿怯意,就仿佛重回一个梦魇。
“会有影响的。”
话毕,紧接着,他便听见楼上传来萧子窈的声音,拖的很长很长,是在叫他的名字。
“呆子!”
“沈要!”
“阿要!”
“你到底去哪里了,快来伺候我起床!”
“烦死人了,让你做点儿小事也做不好,这都一年多了,你难道还没学会!”
那娇滴滴的、却又有些颐指气使的嗓音,他简直再熟悉不过了。
所以,他闻声听罢,几乎是想也不想的便冲上了楼去。
“六小姐。”
是时,他只管气喘吁吁的扶在门边,道,“我、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