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老师!”丁子木下意识地喊出一个名字。
“嘘,我在呢在呢,”杨一鸣的声音清晰地传来,就在他耳边,他觉得自己都能感受到杨一鸣温热的呼吸。
丁子木跌跌撞撞地朝着一个方向跑,他觉得在这片白雾的后面就应该是杨一鸣,只要再往前跑一步就能冲出去。
眼前一亮,白雾骤然消散,丁子木看到了杨一鸣焦急的脸。
“杨老师?”
“呼,你总算是醒了。”杨一鸣出了一口气,丁子木能醒来让他高兴,醒过来的是丁子木更让他高兴。
“我……”丁子木刚说了一个字就顿住了,因为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记忆在从他大脑里迅速退却,就好像退潮的海滩,刚刚还满满当当的影像迅速消融,快得让他反应不及,转瞬间就只剩下片影残声。
“丁子木?”杨一鸣试探着叫了一声,“你怎么了?”
“杨老师,”丁子木慢慢地说,“我刚刚……好像看到徐霖了?”
杨一鸣心里一紧,徐霖就好像一个危险警报器,他代表着丁子木所有的噩梦,是丁子木千方百计想要忘记的那一段历史。杨一鸣知道这样很残忍,但他是抓住丁子木问:“你跟他说什么了?”
“我忘了。”丁子木有点儿沮丧,“我居然忘了,我只是模模糊糊地记得我看到他了,但是我忘记了他跟我说了什么了……杨老师,我……”
“没事没事,”杨一鸣安抚他,“记不住是正常的,他还不够信任你,等他慢慢信任你的时候自然就会跟你说话了。”
“可是,如果我每次都记不住怎么办?”丁子木焦急地说,“您说还有一个大丁,可是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他,我把他忘记了。”
杨一鸣有种奇怪的感觉,他想起大丁说的“不想消失”,事实上这个人似乎从未存在,就连丁子木也不记得,对比徐霖,杨一鸣发现大丁其实根本就不想让别人记住他!他心甘情愿默默地躲在丁子木的身后,只是现在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出来让所有人都记住他。
为什么会这样?
丁子木:“我想认识他,我想问他很多事,那么多年我一直跟他生活在一起但却不认识,我觉得有点儿奇怪,我想问问他,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为什么他不愿意出现。”
杨一鸣:“这个问题我现在还不能回答你,但是我有一个猜测你要不要听听看?”
丁子木点点头。
杨一鸣:“大丁曾经跟我说过,在他眼里你是个软弱的人。但我想,他看错你了。你的确不如他凶悍,但你并不软弱,你是柔韧的,特别顽强,就想你说的,你每天都在努力地活着,想要活得更好,只是变现形式比较温和。正是因为你的柔韧,在不触及你底线的情况下,你说可以牢牢掌控自己的。所以,大丁不是不愿意见你,他是根本出不来。”
丁子木惊讶地说:“我不让他出来?”
杨一鸣:“他亲口说过,你压制住他了。”
“我……我竟然能压制住他?”丁子木难以置信地说。
“想不到吧,”杨一鸣用轻快的口吻说,“其实丁子木,你是个打不死的小强呢。”
“那我该怎么做才能一直压制着他呢?”
杨一鸣摇摇头,这个答案也是他追求的,但是就如同《禁闭岛》一样,这部电影不演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真相是什么。当然,也有可能演到最后一刻也没有人知道真相是什么,除了“丁子木”他自己。
“丁子木,别想那么多了,有些事儿不是我们想就能想明白的。”杨一鸣说,“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要不要听?”
“什么好消息?”
“弗利德曼教授给我回信了,他在美国主持一个心理研究工作室,专项就是did,在这个领域可以算得是上顶尖级的专家了。”
“我们要去美国吗?”
“不,你的情况不太适合出国,你需要在一个熟悉的环境里,这样能让你尽量放松。再说,美国那边的工作室现在也没有人手和时间来解决你的问题。”
丁子木摇摇头:“我不要。”
“什么?”杨一鸣愣了一下。
“我……不想让别人接手。”丁子木小声但是坚决地说。
“我说过会一直陪着你的,”杨一鸣伸手揉揉他的头发,“要不要看看弗利德曼教授的回信?他挺热情的。”
“我……看不懂。”丁子木小声说,“我看不懂英文。”
“我懂就行,”杨一鸣嘴上一秃噜,说道,“赶明儿我带你出国去旅游,我们不跟团,自助游,让你见识我一下英语水平。”
丁子木的眼睛迅速亮了起来:“真的?”
杨一鸣点点头,心里有点儿发苦。
“既然醒了,我们就去吃点儿东西。”杨一鸣伸手把丁子木从床上拽起来,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对面大楼里亮起星星灯火。
丁子木忽然说:“我想吃年糕。”
杨一鸣站住脚:“年糕?什么年糕?”
“那种油煎的年糕。”丁子木慢慢地说,“忽然很想吃。”
年糕倒不是什么稀罕的吃食,很多饭馆都有,可是杨一鸣开着车绕了三四家川菜馆子居然都只有糍粑没有年糕,丁子木有点儿不好意思:“杨老师,咱们就吃这个吧,别跑了。”
“没事儿,前边还有家卖湖南菜的,我估计应该会有。”杨一鸣有点儿郁闷,他今天才发现这个城市里卖的年糕都是白色的那种,而丁子木想吃的棕红色年糕还真是少见。
“不去了。”丁子木说,“我们就吃这家吧,糍粑也很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