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浸!”鹤顶红赶紧将撞落在地的大木棒捡起来递进江浸月怀里,上气不接下气道,“阿阿衔呢?”
“姐姐在屋里清修呢,这外面是来强盗了么怎么吵吵闹闹的?”江浸月朝外望去,只见门口熙熙攘攘,很多公子哥们奋力往屋内探头,两眼放光。
“比强盗还凶残!”鹤顶红坚定地握住她的手,惨兮兮道,“小浸你快去帮你娘抵着,千万别放那群饿狼进来啊,否则我的阿衔就要被他们生吞活剥啦!”
江浸月白了他一眼,抬脚向大门口奔去,那苍老的小木门在此起彼伏地冲击下发出“吱呀吱呀”的呻吟,待江浸月见着那提亲人的阵势,顿时发现比强盗还凶残的敢情还是鹤顶红啊,他能在聘礼如山,人群拥得水泄不通的天地挤出一条小道,且能从那小窄门外第一个突入,着实需要极大能耐。
“大婶!你倒是把你女儿叫出来让咱瞧瞧啊!”有人耐不住性子,叫嚷道。
“各位稍安勿躁。”人群中风韵尚存的江老太激动得满脸皱纹绽成绚丽花,她一面抚摸各类俗世珍宝,一面擦亮眼打量着满怀诚意的公子哥们。江浸月急忙凑过去,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角:“阿娘……”
“快去把你姐姐叫出来,让她看看有没合眼缘的。”江老太一把夺过江浸月怀中的大木棒,“真是,大好日子你拿这个作甚?”
江浸月撇撇嘴,正要转身挤出人群,忽
然听见江衔月那清泠声音在屋内响起:“小女子已有意中人,谁也不嫁,各位公子都请回吧。”
江老太闻声一蹦而起,将木棒朝江浸月怀里一扔,然后怒气冲冲地奔进了小木门。人群顿然激亢,江浸月见状立马将手中的木棒抡了一圈:“你们再过来点试试,今儿若把门挤塌了谁也别想见我姐姐!”
于是那些多金的、痴情的公子哥们个个都碎了芳心,却不肯死心,每天赖在江家门口,不吃不喝,不眠不休,誓死要把江衔月娶到手。鹤顶红也整日整日地在江家幽怨地耗着,生怕江衔月被别人抢了走,任他娘揪耳朵牵鼻子也没把他拽回去。为这个“意中人”他还要死要活了好几天,整晚唱悲歌唱得鬼哭狼嚎,吓得邻居那小婴孩儿也整晚地哭。后来,终于有路见不平一声吼的歪嘴巴男人向小红泼去了他们积攒多年的洗脚水,继而一把大砍刀“哐当”一声扔在小红脚下,怒骂道:“你大爷的!人家哭死人催泪,你哭着催命啊!你再这样哭下去明天就该来哭老子了!”据说,鹤顶红当时呆了好久,然后转身,默默无闻地离开了现场,连脸上的臭水都没想到要揩干。
然而对于那所谓的“意中人”,江老太并没问出个所以然,将江衔月狠狠责骂一顿后,又怕把那些公子哥们饿着,便呈上家里最拿得出手的海藻豆饼招待,于是江浸月的营
养套餐没了,只好盼着她阿娘快些吊个金龟女婿。然后芜萍干儿迅速消亡,于是她的午后零食没了,哭丧着脸乞求自家姐姐的意中人快些出现。直到一碗清汤里再也捞不出一粒浮萍,而那些提亲的人不减反增,江老太终于愤怒了。她扭头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问道:“阿浸,你想不想吃海藻豆饼?”
江浸月毫不犹豫地赶紧点头:“想!”
“你想不想吃芜萍干儿?”
“想!”
“你想不想喝浮萍粥?”
“想!”
“那娘去给你抢回来!”说罢,江老太操起上次江浸月怀抱着的那根粗棍子,呼啸着一路杀了出去。
等江浸月跟着冲过去时,门外早已是一片鬼哭狼嚎。只见江老太手提大棍一阵劈头盖脑地挥打,身前是一群人抱头鼠窜。江浸月开始庆幸她阿娘操的是木棍而不是菜刀。顿时寒意席卷,心道,看来以后捣蛋还是要悠着点儿啊……
那些可怜的孩子,定是前几日招待得太和蔼可亲,这会儿挥着棍子也以为是用来摘星星。江浸月捂了双眼,不敢去看江老太的狰狞和众人的悲壮,大喊道:“阿娘,别打了!再打我和姐姐都嫁不出去啦!”
江老太方才停了手,气喘吁吁地望向江浸月。一群人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正要逃亡,忽然一声怒呵响起:
“住手!”众人吓得倒抽一口凉气,只见江老太大棍一挥,“聘礼留下,别以为老娘的东西是
白养你们!”江浸月立刻默默向她投去敬佩的目光……
那群人赶紧放下手中的东西,虽有不舍,但依旧浩浩荡荡地奔出了她们视线。
“宁可终身守空床,不伺江家丈母娘”,江老太的恶名由此流传出去,从那以后,便再也没有人敢上门来提亲,她倒也乐得清闲。
长夜阑干,月落瀚海。雪涛轻轻拍上沙岸,带来一阵凄婉渺茫的歌声。临海远眺,一搭眼遍望见天海相衔之处,那礁石上一位纤瘦美人沐风而唱,她一头熠熠生辉的金发,犹如暗夜里那伴月孤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