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颜一直不敢告诉母亲这事儿,母亲问起来时她只含糊的说写的是她的名字,可是这事儿瞒不了一辈子,有一回李立平妈到他们家来,无意之中说走了嘴。
宁颜以为自己妈妈一定会为这事儿跟自己气上一段时间的,谁知她只盯着自己看了好半天,长叹了一口气,说了句:“我的傻女儿哦,你怎么这么不叫人放心哪!”
宁颜妈不对女儿生气,并不代表不对李立平生气,事实上,她对于李立平的这种做法气得不得了,两个人之间原本的那种相互看不顺眼不断地激化了,有一次,因着一点小事,终于正面交起锋来。
宁颜妈骂李立平自私,心计多多,看宁颜老实欺负她,把陈年的事儿抖出来说啊说啊,说得李立平冒了火,冷笑着说:“是是是,我自私,我小人,我不厚道,缺点一大堆,配不上你女儿,可是,你也别忘了,当初到底是谁巴结着谁要结婚的?”
这话象一颗火星落到炭上,宁颜声音都变了:“你说什么?”
李立平意识到说过了,住了嘴,任宁颜一遍一遍地问:“你说什么?说是的什么意思?”再不开口。
宁颜妈象是被一记重拳打倒了,也是半天作不得声,整个人扑簌簌地抖。
宁颜呆站在那里,往日的事儿一点点回到脑海里,当年李立平在几乎就要放弃的时候又突然出现,那个时候母亲态度的突然改变,宁颜天真的头脑里,原本因为想不通就不去深想的事,在这一瞬间,会清楚了,就象是黑暗的房间里突然有人拉亮了一盏灯,所有的一切,纤毫毕现,无处遁形。
宁颜走出家门,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走,脑子里空空的。
现在她知道了真像又怎么样?婚也结了,女儿也生了,房子也花大价钱买了,日子,也就只能这样了。
宁颜不知不觉中走到过去上学的中学门口,这时候正是周末,校园里也有不少的孩子,大约是来上补习班的,宁颜想起自己那时候,并没有这样多的补习班,学习也挺紧,可是从没听说有人请家教啊,上课外班儿啊,那紧张里,还是有快活的。
日子不快活,也只好自找一些快活,不然,怎么办呢?
活着诚然不易,死更是不可能,宁颜还是很想活着的。
很想活。
宁颜沿着街继续走,不远处,有一个高个子的男人,带了一个小男孩儿,父子俩有着惊人相象的五官。
那男人穿着一身警察制服,身姿挺拔,转过脸来的时候,宁颜看见他的脸。
久远的记忆,那一个声音清晰地在耳畔响起:“农村孩子,走点儿路怕什么?”
那个是诚。
宁颜尚未开始就结束的情份。
他半没有发胖,还是那样瘦高,也没有太见老,但是,也不复年青时的样子,正在给儿子买冰淇淋,非常耐心地等着那小孩子在诺大的冰柜跟前犹豫挑选,最终终于选定,他付钱,侧过脸来看儿子满足的小小笑脸。
从一旁的商店里,走出一个女人,跟宁颜差不多的年纪,卷发,走到诚的身边,跟他说着什么,满脸的不高兴,诚的脸色渐渐难看起来,没有开口,两个人一同向宁颜这边走过来,宁颜下意识地想躲,可是那一家三口与她擦身而过,并没有一个回过头来看她一眼。
他不再认得她了。
宁颜于是转头回了家。
日子总还得过下去的。有没有爱全不相干。
魏之芸第二次支教回来以后,正如方宁颜所料想的那样,她接手了六年级两个班的数学教学,为调研考而努力着。工作繁忙琐碎。
她有个徒弟,那个女孩子从一进类思起就跟着她学习,常常去听她的课。她快要结婚了,给之芸发了贴子,还说想请她早一点到,帮着张罗张罗。
之芸这些年参加过无数的婚礼,早些年她每一次参加婚礼都会想象一下自己在那种场合中会是怎么样,这几年,她不大去想那些了。
这两年她连婚礼都很少参加了,有人请,她会送上礼金找个借口不去喝酒,可是这一次小姑娘千说万说的,之芸不好驳了人家的面子,就去了,实实地被吓了一跳,她不知道,这两天婚礼的排场与麻烦的程度已进化到如此的地步了。新郎带了一帮子弟兄过来接人了,新娘的姊妹们拦在门口要九千九百九十九块钱的白包,不然死活不给开门,之芸起先好笑,这从香港电视剧里头学来的花样倒也挺有趣,渐渐地,有点儿不对了。
小姑娘们有点儿闹过头了,钱拿到了,还非得新郎倌跪下来求,新郎的弟兄们就硬拉着不让跪,弄到后来,新郎倌几乎变了脸,小姑娘们才开了门。
忽啦啦一群人下了楼,之芸看到的是一辆加长的林肯,据说租一天要几千块钱。
小姑娘喜滋滋地上了车,之芸坐了另一辆车一起去了新郎家,又是见公婆,敬茶,又是表演恋爱经过,放拍的录像,拿伴娘伴郎开心取乐,年青人们很会闹腾,之芸觉出自己与他们的格格不入,退到一旁安静地看,她负责保管着婚戒,晚上婚礼上要用的,之芸打开盒子确认,同时细细地看那一对闪亮的戒指。
很漂亮,听说是专门去香港买的,的确设计得很独特,之芸想着自己一直就想着,将来结婚时买的戒一定要样式简单,只要一个环就很好。之芸把戒指收好,那是人家的。
当晚他们很早来到了饭店等客。之芸的徒弟与新郎倌站在门口,婚礼的司仪也到了,之芸看了吓了一跳,这不是每天晚上在本地电视台晚新闻里看到的那张面孔嘛?天底下竟然真的如此相像的人?后来才知道,不是象,是真人,之芸叹,原来他们都出来做副业的,听伴郎说了要付给他的钱后,之芸更是大吃了一惊,如此好赚,难怪要抛头露面,不禁更加感叹自己的落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