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清幽,古朴庄重,所见之处也是一片喜庆,遮盖住了原本的温和典雅。
一个妙龄女子正坐在梳妆台前上妆,她容貌端庄大气,眉眼间带着少有的娇俏和欢喜,高挺的鼻梁一瞧便知晓这人身上藏匿着一股难言的正气,这便是今日要出嫁的顾家大小姐顾连清了。
她是顾姜山的独女,今年十七,母亲三年前去世,她为母守孝三年,这才将婚事推迟至今。她性情良善宽和,行事端庄有度,在盛京城里又有“孝女”的名声,也因着这一点,颇受众人爱戴,与三皇子算得上是天作之合。
而东院也如这边一般早早地热闹着准备起来了,因为顾家二小姐顾溶月也是今日出嫁。
顾溶月是顾姜河的女儿,比她小两岁,今年刚好及笄,前些日子顾家请奏给大姑娘完婚的时候,有人提及此事,兰贵妃便提议二女同日出嫁,好有个照应,如此为顾家着想,也算是很看重这未来的儿媳妇了。
给顾连清簪花的柳妈妈瞧了一眼外面来来往往的人笑道:“小姐真是好福气。”
“可不是,那可是肃王!”顾连清的贴身婢女玉荷笑道,“我曾远远地瞧过一眼,那可真是丰神俊朗,一表人才。配我们家小姐再合适不过了。”
而且如今这盛京城中谁不知道肃王夺嫡的赢面极大,前头的大皇子早亡,二皇子体弱多病,唯有三皇子和四皇子有一争之力,而三皇子生母又是极受宠的兰贵妃,虽说家世背景差了些,可这荣宠却是十数年不衰,哪还有比这更好的后台。至于那五皇子六皇子都是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根本没有争夺的资格。大小姐嫁过去可就是未来母仪天下的命运。
顾连清抿唇轻笑了一下,没说话,只是紧紧地捏着手中一块羊脂玉玉佩,那是他们定亲时的聘礼,一分为二,各执一块,上面的花纹和字还是三皇子亲手刻的,送来时还叫人带了话,说是“盼二人日后夫妻同心,合二为一”。
顾连清唇角的弧度就没下来过。
旁人只知晓她嫁得好,却不知这谢景安不仅是肃王,更是她倾慕了十几年的人,幼时她曾随母亲进宫,遭人刁难过,是他替自己解了困,故而先前陛下指婚的时候,父亲问她的心意,她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下来。一想起回忆里的那个少年郎,顾连清便忍不住脸红。
玉荷瞧见了,打趣道:“还没见到人呢小姐就脸红了,这下便是脂粉都省了。”
顾连清瞪她一眼,伸手掐了她一下,虚张声势道:“坏丫头,你还敢取笑我,看我不打你。”
玉荷连忙后躲讨饶,“不敢不敢。”
顿时身后的婢女和妈妈们都笑做一团,为这桩婚事增添了不少欢喜。
言语间虽是欢喜,可到底是婚嫁大事,婢女们准备东西起来还是认真严谨的。玉荷见没人注意,她偷偷把一包芙蓉糕放进怀里,对着顾连清悄悄道:“小姐,今日事情繁多,你要是饿了,便叫我。”
顾连清红着脸点头,然后由着他们摆弄,直至梳好妆,换上衣服。
吉时已到,玉荷扶着她去拜别父亲和老太君。
大厅内,老太君和顾姜山坐在最上头,顾姜河夫妇在右下方。
顾连清与顾溶月并排而立,顾溶月容颜姣好,相貌不在顾连清之下,尤其是她又多了几分稚气和天真,显得更加可爱怡人。
二人一身红嫁衣,对视一眼,然后一道与老太君行礼。
“孙女今日出嫁,往后便不能在祖母身边孝敬,还请祖母珍重身体,益寿延年。”
瞧着自己两个孙女一个端庄大方,另一个娇俏可人,老太君心中欢喜不已,可一想到她们今日便要嫁做他人妇,她又忍不住拿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
老太君一边抹着泪,一边应声,然后将二人一道扶起,拍了拍她们的手,声音苍老道:“你二人嫁入夫家,往后便要好好相夫教子。尤其是你,清儿,你往后可要小心谨慎,切莫叫人抓住了把柄。”
顾连清望着祖母鼻尖酸涩,乖巧点头,“连清记住了。”
“你也是,小月,你也不要总是这样活泼贪玩,嫁了人便要有个做妻子的样子,那太傅家也是极讲规矩的人家,你可别开罪了公婆。”
顾溶月缩着鼻子,哭着道:“老太君,我还不想嫁,我舍不得你。”
“傻丫头。”老太君紧了紧抓住她的手,然后狠狠心放开,“去和你们父母道别吧。”
闻言,顾溶月转身就扑进了顾姜河夫妇的怀中,嚎啕大哭。
那边手忙脚乱的安慰着,顾连清也望着自己父亲眼眶通红。
父亲向来不善言辞,还略有些古板,尤其是自母亲走后,更是沉默寡言,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可她知道父亲是极疼她的,自幼便没让她吃过一点儿苦,但凡她说一声不愿,便是天家的指婚,他也是要拼上性命去争一争的。
她嘶哑着声音,唤了一声“爹”。
顾姜山也有些动容了,他微微偏头,鼻尖酸涩了一瞬,待情绪平复过来才缓缓道:“往后你去了宫里便不能常见了。家中的事都不用你操心,爹自会照看好。你只需要照顾好自己即可,往后你一切行事便都要靠自己了,明白了吗?”
顾连清哭着点头,顾姜山瞧见了,伸手想为她拂去眼角的泪,可又怕坏了她的妆,便改为拍了拍她的肩膀,哑声道:“大好的日子,别哭了。要是你娘能看见你出嫁,指不定得多高兴。”他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说到她娘,顾连清的眼眸更是水光泛滥,忍不住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