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只有梅姐姐,秋云和裴恒之借粮了!
他到底还是念了一丝夫妻情分,在她实在是孤立无援之时伸出了援手,否则这么多年她何至于一忍再忍,连苏家女趁她不在的时候入门这样辱没她尊严的事也能忍下。
这三人于她不说有恩,起码算是有一份道义在的。
“惊不惊喜,高不高兴!顾连清,你怀着杀父仇人的孩子,用心费力地为这个孩子做新衣,结果是个孽种,你高不高兴!哈哈哈哈哈——”许灵荷继续道。
“知道为什么你筹的粮食到的那么巧合吗?知道为什么你父亲死了就有粮了吗?哈哈哈哈——是因为你父亲同他!”
她指着裴恒之怒道,“同你最爱的丈夫裴恒之做了交易!”
“你不是想看吗?我给你看。那划去的、”
她低头要把那封遗书打开,可下一瞬一支箭矢直接划破长空,刺穿她的胳膊,只差一点点就要刺到顾连清的肚子。
“呃——”许灵荷闷疼一声倒在地上,顾连清也受到了惊吓,差一点就要跌倒,好在裴恒之赶得及扑过去将人抱住了。
许灵荷被人阻止了计划,直接推开来扶她的死士,怒吼道,“杀!杀!给我杀!臼恃洸”
场面顿时也混乱了起来,裴府的侍卫和许灵荷的死士厮杀起来,竟然没讨到好处。
她跌坐在人群之外,看着这场厮杀,笑得发狂,那封遗书也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可里面的内容她早就看过了。
她大笑道,“好一个死得其所,求仁得仁啊,好一个无怨无悔,舍生取义啊!”
“顾连清,你可知道当初我们也没想就非要逼死你父亲的!哈哈哈哈——”
“可你父亲用他的命换南杭百姓的粮!顾连清,你筹来的每一粒粮最后你父亲都要拿命换。哈哈哈哈——你也是杀死你父亲的罪魁祸首!你也是!哈哈哈哈——”
“唔——”
下一瞬,一把尖刀刺穿了许灵荷的心脏。
顾连清回眸,只见她一双美眸都凸出来来了,紧紧地握住胸前染血的刀,用尽最后一口力气,道,“杀了裴恒…之…”
顾溶月猛的拔出那把刀,许灵荷的声音顿时就没了,然后“哐啷”一声刀掉在了地上。
她看着众人,瑟缩道:“她、她……该死。”她方才还要她的命,她也只是先下手为强罢了。
顾连清看着许灵荷那双充满恨意的眼睛,她直直地望着自己这个方向,到死都不愿意闭上眼。
而裴恒之想要伸手看她身上的伤势,也被她躲开了。
许灵荷一死,英国公府的死士瞬间落了下风。
顾连清看着他们被绞杀,鲜血溅得满地都是,甚至还有的溅到了她脸上,那血是温热的,滚烫的,带着腥味的。
一瞬间,她腹中的积食上涌,恨不得将昨夜的饭菜都呕出来,可她控制住了自己。
她紧紧地攥着衣袖,看着眼前这一切。眼神里带着带着一丝神佛的慈悲和怜悯,还有对众生一视同仁的冷漠。
裴恒之想要伸手擦去她脸上的血迹,却被她偏头挡开了。
他手指微顿,想要开口,可顾连清根本没给他这个机会。
人都死了。
许灵荷死了,她带来的人也死了,裴府也死了好些侍卫。新来的侍卫正要打扫战场,顾连清看见一具尸体下露出来的一丁点纸张痕迹,她挺着肚子,缓缓上前,不便弯腰就屈膝跪在地上。
然后把那张染满了血的遗书给捡了起来,上面的字迹已经不大看得清楚了。
她废了好些力气,才看清楚全文。
“吾儿连清亲启。
见信之时,为父丧仪已过。吾儿无须为我难过,为父自问死得其所。我这一生饱读圣贤书,能有这般结局已是大幸。南杭水患一事至此,我无愧于天,无愧于地,于万民也有了交代。”
哪怕这前半段的遗书内容顾连清已经看过了,可看见父亲熟悉的字迹这一瞬,她的心口还是闷疼了一下。眼泪“哗”的就掉在了信纸上。
“只是如今留你一人在这世上孤苦伶仃,黄泉之下,于你母亲无颜相见。清儿,这世上黑黑白白,想要分辨清楚,实难。为父未能精于此道,也无可传授。”
许灵荷说的没错,父亲就是到死都在念着她,天地君亲万民之后,父亲心里就只有她们母女了。
“为父只有一句话留给你。”
可偏偏这句话的后面就沾着一团黑墨水,似乎要隐藏什么,顾连清拿起来对准阳光也没有办法看清楚上面写的到底是什么。
她不知道是别人篡改了还是父亲自己写错了字。可是在这样的信封里留下这样的谜团,她此生都无法和解。
这世间,不会再有人知道,那个黑色的团块下掩盖的是什么字迹了。
黑色的团块之后接着一句话。“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这本该是留给帝王亦或者是权臣的话语,可偏偏父亲留给了她。
他还说:“望你千万谨记,权谋算计可算权势算人心,唯独不能算民意。他日,你居于高处,民心之所向方是你辅佐丈夫之责。
父顾姜山绝笔。”
顾连清捏紧了这张遗书,她以为按照父亲的性子,留给她的会是几句珍重之语,可他写下这最后一段话,就像是在向她托付他的理想一样,他对她寄予殷殷期盼,他希望她能做到,可又不苛责,即便她没做到,他也不会怪罪于她。
顾连清忽然泪眼滂沱。
而顾连清的感受是正确的。
南杭大雨之时,顾姜山看着外面翻腾的扑面而来的潮水,他便知道他这一生如果不能阻止这一场灾祸,如果不与邪魔为伍,他就罪无可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