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皓阳把衬衫的扣子一颗颗往上扣,拍拍他脸:“我有自己的安排,你别多管。”
江一眠不依不饶,两条胳膊紧紧地抱着他,又是撒娇又是耍赖。男人多半还是吃这套的,所以要么说枕头风管用,谭皓阳也不例外,终于败下阵来:“踹,明天就踹,满意了?”
江一眠的确满意,手指在他胸口画圈:“那还要答应我,踹得狠一点。”
谭皓阳大笑,又拧他鼻子一记:“他怎么着你了,心肠非要这么歹毒!”
他把衣服捡起来,冯敛臣斜了玻璃一眼,屋里这两人随时可能出来。他屏息凝气,往后撤了一步。那两人打情骂俏还没结束,冯敛臣走之前,听到江一眠纠缠:“你当初怎么招上他的?”
谭皓阳后面怎么说的倒是没听到了。
这两人出来的时候,楼里依然空无一人。
冯敛臣开车回家,周末路上不堵,他住的地方离公司大概六公里,也不算远,只是今天不知怎么,一路红灯,走走停停。前车贴着实习标,过路口时趴了窝,越急越打不着火。
冯敛臣轻轻敲着方向盘,他开车很有风度,除非十万火急,不抢道不插队。身后喇叭响成一片,他耐心等着,一声也没加入。
打开防盗门,玄关的感应灯柔和亮起。
冯敛臣打开鞋柜,拿出拖鞋,家里的男士拖鞋有两双,属于谭皓阳那双还躺在架子上。
顿了片刻,他把那拖鞋拿出来,看了看,找了个结实的塑料袋扔了进去。
还有谭皓阳留在这里的衣服,牙刷、漱口杯、剃须刀、专用的须后水……
这天要办的事改成了大扫除,最后收拾出来两个袋子,这样看来,还不算太夸张。
冯敛臣提下楼去,把东西都丢了,然后重新回来,坐在沙发上,翻和谭皓阳的聊天记录。
于公,这些记录并不能见光,但说白了,于私,也不过恋爱和吵架的人会发的那点儿东西。
谭皓阳在公司经营会上给他发消息,说他这天穿的正装尤其显腿长;谭皓阳出差在酒店,非要跟他电话talk才能睡着;谭皓阳埋怨他冷淡,不给摸不给碰的,到底是有什么洁癖……
冯敛臣深深吸了口气,又慢慢呼出来。
两人刚开始
()在职场上打交道那会儿,关系其实就莫名糟糕。
那大概是一年前的事了,冯敛臣有天被叫到董事长办公室,谭儒指着个年轻人跟他介绍:
“我孙子,谭皓阳。以前年会上你们见过面,这小子以后就到总部来学习了。”
冯敛臣抬眼打量,他第一反应,难免要去评估这位二公子的斤两。
他们这些近臣,对董事长的家庭关系,不说了如指掌,至少心领神悟。冯敛臣后来去人事部研究过谭皓阳的履历,是有一些骄傲的资本,大学在海外读的商科,回国之后,按照他爷爷的意思先去子公司历练,也是任劳任怨,从最基层的业务员干起,并且业绩不错。当然,提拔速度也和一般人不可同日而语,眼下谭皓阳马上升任集团总部的营销总监。
谭儒背着手,教训孙子戒骄戒躁:“不要眼高手低,觉得自己喝过几年洋墨水,跑过几单业务,啊,就多么了不起了,公司比你经验丰富的老人有的是,要多学习,有不懂的东西,随时向你冯哥——敛臣,你是比皓阳大几岁吧?没记错,喊声哥应该的——向你冯哥讨教。”
谭皓阳挑眉,瞥一眼冯敛臣:“您也知道我不搞国内人情关系那一套……工作就工作,哪来这么多哥姐叔伯的亲要认?”
谭儒抬声:“公司业务能力比你强的,你就都尊重着,三人行必有我师,容得你小子挑剔?”
冯敛臣连忙客客气气说不敢当。
当着谭儒的面,谭皓阳撇着嘴角,别有意味地叫了这声冯哥。
出了董事长办公室的门,这位少爷两个肩膀直接一垮。谭皓阳个头高大,老长的一条人,却像捋不直似的,两只爪子插在裤兜里,吊儿郎当地跟在冯敛臣后头。
冯敛臣公事公办,先带他去安排好的办公室,临近中午,又去提醒他去办食堂餐卡。
谭皓阳两脚跷在桌上:“哎呦冯哥,我自家的公司,你要是不介绍,我还真不熟悉。”
冯敛臣假装没听懂他阴阳怪气,谭皓阳皮笑肉不笑:“怎么你不叫个弟弟来听,这礼貌吗?”
两人可能天然磁场相斥。
因此,之后的共事也一直不洽。冯敛臣一板一眼,行事优先听谭儒吩咐,然而他这种刻板无趣的性格,正是最招谭皓阳厌烦的地方。谭皓阳一来恃才傲物,二来被人围着恭维惯了,突然遇到不买账的,心气不服多多少少是有的,私下曾多次吐槽冯敛臣拿着鸡毛当令箭,装逼犯,又不得不捏着鼻子绑在一条船上。
直到去年底,两人带队同去北方出差。行政部出差错少了订一间房,此时展馆周边酒店间间爆满,再多一间也订不到了,只有谭皓阳住的是个套间,还能多容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