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带我去别的地方看看吧。”祝明予说。
“成。”
中介这回把他们带到了小区的一个高层住宅里。他打开一个大门,里面是一条细细的走廊,连接着三间门。一个房间传出来电视机乱哄哄的声音,另一间还有小孩哭闹的声音。
中介打开左边那扇,里面也简单放了张桌子和床,还有个独立的卫生间。他拉开窗帘,也没透进来什么阳光,只是卧室稍微亮堂了些。
“朝北的次卧,三千。”中介道。
宁绎知看了眼窗外,说:“朝北,外面又被高楼挡着,晒不到太阳。这里隔音还这么差,三千贵了吧?”
“这种一屋拆成几间房的大多都是拿木板隔的,肯定做不到完全隔音。再说,你们高中生不就住个夜,要晒什么太阳。”中介倚着门,说,“怎么样,还要再看看么?”
宁绎知说:“再看看。”
中介带着他俩又看了几间房,三千价位的都各有各的问题,不是隔音差就是不朝南,或者是没有独卫。唯一一间看得过去的,价格要四千多。
中介让他俩商量着,然后跑到楼栋外面抽烟。
宁绎知说:“这中介全是套路,磨了这么久就是想让你要下最后一套。”
宁绎知在工厂和三教九流的人混久了,对人心险恶这四个字比涉世未深的祝明予清楚得多。这中介先以低于他们预算的价位带他们去看套环境很差的,再以卡到预算的价格带去稍好一点但有致命缺陷的房子,这样看到最后一套稍稍超出预算的才会想着不再挑选,而是直接定下来。
最后那套才是中介最想成交的那套房子。
穷生奸计这词虽然很偏颇,但也反映了一定的社会现实。象牙塔灌输的什么诚信为本,礼义廉耻的君子之道在生计面前通通成了废纸,在恶劣的环境中只有成为恶劣的人才能存活下来。
刚被社会教育了一顿的祝明予托着腮,郁闷地说:“唉,可我不想问我爸要钱了。如果都是这样的房子,我还不如住宿舍呢……其实我就是想复习得晚一点。”
宁绎知想说要么让祝明予和他一起住吴万露家,可是想到宁建青毕竟不是自己的亲爸,自己也是寄人篱下,哪来资格再带一个人,于是没吭气。
正巧,二人犯难的时候季游发来了信息,说他表弟还没找着室友,这会儿在家,他可以去看看。
反正再差也不会有比车库差的了。
祝明予询问宁绎知的意见,宁绎知也说:“去看看吧,离开学还有一阵时间,季游表弟不行,还能再换个中介。”
祝明予感慨:“生活真不易。”
“才刚刚开始。”宁绎知说,“你如果决心要脱离你爸爸,这些事情都会变成以后的日常。”
“没问题啊。”祝明予拍了拍宁绎知的肩膀,“宁老师,我不是小孩子了。我觉得既然人生重在体验,那么,喜也好,悲也好,琐碎也好,都是一种体验嘛,我现在心态很好的!”
宁绎知笑笑:“倒是我小瞧你了。”
“进步大着呢!”
进步大着的祝明予回绝了中介,打算到季游表弟的那栋楼去看看。
“我看看,401,应该是这间。”祝明予敲了敲门,门咔哒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从门背后探出一个女人的脸,女人看着四十多岁,有些胖胖的,面容也很和蔼,像樱桃小丸子的妈妈。她看到祝明予和宁绎知后便敞开门,说:“是季游的同学们吗?请进请进。”
“阿姨好。”祝明予打招呼,宁绎知则点了点头。
“小聪,快来,新室友来啦。”女人朝房里喊道。
男生从房里走出来,在看到宁绎知的时候明显吓了一跳,愣在原地不敢说话。
女人推了推他,说:“你怎么不说话呀?”
“哦哦哦。”男生摸着裤子擦手汗,慢吞吞地说:“宁哥,久仰……久仰……”
祝明予在一旁很想笑,没想到宁绎知这么有威慑力。
“你好。”宁绎知点点头,对话便又陷入了僵局。
男生有些矮,也有些驼背,脸上戴着圆圆厚厚的眼镜,眼神盯着地面,一点也不敢看人。他原本就比别人看着弱小,瑟缩的动作就更把气势削减到最低。
祝明予只得自己接过话,向他伸出手,“你好,我叫祝明予,我要来租房。”
“啊?”男生又往后缩了缩,讲话极其缓慢,“我,我叫付聪。祝哥,久仰……久仰……”
“……”怎么连他祝明予都能久仰久仰了!
作者有话说
男人心,真是海底针!
夏日尾声
祝明予不是个外向的人,但社交能力比宁绎知强上一点,讲话比起面前内向腼腆的付聪又要流利一些。他有替人尴尬的毛病,遇到比他内向的人便会不由自主地与他讲话。
他生平第一次被同龄人喊哥,有些哭笑不得:“我七月生的,一般同级的人都比我月份大呢,你叫我明予就好啦。”
“哦哦……我看过你的作文……写得很好……大佬都得……叫哥。”
“别叫别叫,我也就作文稍微好点,其他都菜得要命。”祝明予感觉最近幸福来得太突然,怎么每个见到他的人都会夸他一句作文写得好。
他问付聪:“你几班的?”
“12班的。”
12班是文科班,和他们班隔了天涯海角,考场排榜都不会在一起,怪不得从来没见过他。
倒是付聪的妈妈一听到祝明予和宁绎知两个人成绩很好,立马笑得合不拢嘴,把他俩拉到饭桌上,恨不得马上签字画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