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祝明予领进来,边拿勺子舀汤边说:“我给小聪做了鸡汤面,煮得有点多,你也跟着喝一碗。”
付聪坐在餐桌上,已经呼噜呼噜地吃了半碗进去。付姨看他吃得额头上全是汗,便拿了一张纸巾给他擦汗。
祝明予坐在付聪边上,看着面前这碗金灿灿的鸡汤面,却觉得心口缺了个角,铺天盖地的孤独席卷了他,从口中叹了出来。
道歉邀请
真是奇怪,祝康培说人生没劲,但他却张口闭口就是钱,钱仿佛是他没劲人生唯一所求,而且显然钱给他带来的仍旧是无穷无尽的空虚。
付姨老公据说是在外地的工地干活,偶尔才能跟母子团聚。付姨为了付聪每天起早贪黑,看电视从来都是静音,把好好的电视剧看成了默片,可两人喝碗鸡汤面都有滋有味。
祝明予的心中长长久久地埋下了一颗种子,钱真的会让人幸福吗?为什么他觉得祝康培和他还是没钱的时候高兴呢?
祝明予关了灯躺在床上,漆黑的卧室只有手机屏有小小的亮光。风在外面轻轻摇着窗,他蜷缩成一团,抱住膝盖——这是他最喜欢的姿势,仿佛初生婴儿,所有安全感都浓缩在小小的一团里。
他打开微信,点开和宁绎知的聊天记录。
他从头翻到尾,发觉他俩的聊天内容少得可怜,有趣逗乐程度甚至不及他和大千的万分之一。
宁绎知说要让他保持距离,他就真的没有再理他,当然也有赌气的成分,可当宁绎知也真的没有理他之后他才真切觉得痛心。
原来自己是真的无足轻重,无人在意。
他很想跟宁绎知分享他今天遇到祝康培的事情,他想说他现在变得更勇敢了一点,他跟祝康培说了不,感觉自己终于像个大人,学会平视,学着心平气和地面对自己的父亲。
祝明予傻乎乎地翻着两人的聊天记录,试图在只言片语中抠搜出任何一点对方喜欢自己的讯息。
其实重要吗,可能没那么重要。
祝明予盯屏幕盯得眼酸,眼皮也越来越沉,半睡半醒间突然看到界面最上方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
什么情况?
祝明予揉了揉眼睛,那行字又变回了他给宁绎知新改的备注——保持距离。他瞬间怀疑是自己忧思过重才会突发幻觉。
这下可好,睡意全被赶得干干净净。祝明予暗骂一声,合上手机,怀疑今晚梦里将全是宁绎知那个薛定谔的微信消息。
宁绎知最后到底干什么了不知道,总之祝明予是辗转反侧,天蒙蒙亮时才睡着,顶着个大黑眼圈,踩着铃进了教室。
他风风火火地跑进来,旁边人却仍旧把他当空气,连个眼皮都没动。
祝明予一想到昨晚因为这人又没睡好觉便气得牙痒。他在心底愤愤道:“你就气死我吧!”
他打了个哈欠,把书包随意塞进桌肚,只听咚地一声,书包抵到了个什么东西。
邓婷在讲台上领着早读,吴万露也还没进教室。祝明予拿开书包,这才发现桌肚里藏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白色塑料袋。
他把袋子拿出来,发觉里面是两本书,一个面包形状的解压玩具和一个小蛋糕。
一本书是王尔德的《自深深处》,另一本是三岛由纪夫的《潮骚》。两本书的核心意思天差地别,一个控诉渣男一个歌颂爱情。
小蛋糕只有巴掌大,旁边还有张白纸裁成的对折卡片,卡片上写着工工整整的三个字,对不起。
宛如打印的字迹一看便知是谁写的。
宁绎知的道歉相比之前倒是进步了,之前用了罐饮料,别别扭扭地还等着祝明予揣摩他的心思。这次礼物升级,“对不起”仨字终于不再靠受害者领悟,换成白纸明明白白地展露出来。
真奇怪,说要保持距离的是他,现在糖衣炮弹来求和的也是他。
但祝明予面对心上人向来没有任何骨气,他将东西都放回桌肚,又拽了拽宁绎知的袖子,问:“为什么是这两本书?”
宁绎知看了眼书封,说:“我照着爱情类别搜的,这两本怎么了?”
“……没什么。”
两个同性恋作者,真会挑。
也是,宁绎知从来不会看考纲以外的书,祝明予决定不对对方送书的动机和内容做任何解读。
宁绎知想了想,又说道:“这两天快递有点慢,拿到晚了。”
这是在说为什么隔了这么多天才送到我手上的意思么?但他解释这么多又是为了什么?
祝明予不敢再瞎琢磨,为了避免自个儿又自作多情和过度解读,于是先发制人:“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我不会猜你里层的意思,只要不是直接挑明我就都当不知道。”
这话听来耳熟,宁绎知的回旋镖又重新扎回了他身上。
宁绎知干咳一声,嘴唇抿成一条线,好像真的有什么话要说。
“卧槽,还真有?”祝明予本意只是想用宁绎知的原话来堵他,没想到还真炸出来信息。他不由挺直了背,瞬间心如擂鼓,但又隐隐觉得不应该是他想的那个方面,不然这众目睽睽之下,胆子也忒大了点。
宁绎知手上的笔转了好几圈,终于啧了声,说:“11月1日……”
“哦,万圣节,我知道。”祝明予看宁绎知脸快绿了,便又赶紧说,“是你生日,我记着呢。”
“别打岔。”宁绎知转过头,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有空参加……我的……生日……么?”
祝明予眨巴眨巴眼,合着纠结半天,就是这么桩小事,兴师动众搞得跟告白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