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了。”
孙光头瞪大眼睛:“这——”
吴万露头痛至极:“别管他,永远就这副样子。”说完也对祝明予挥手,“你也走吧,一个两个的看得我头大……给我把胡大千喊来。”
胡大千最后怎么样了暂且不表,至少祝明予被几个老师的失望和不满弄得特别不好受,连带着影响到了双休的情绪。
这周六是他异父异母的便宜弟弟邹翰哲的七岁生日。祝康培早早便订了饭店,准备接祝明予一同过去。
本就心情不佳,他却还要跟讨厌的人应酬周旋。他孤孤单单地呆在房子里,叹了不知多少个气。
这套房子其实是祝明予的亲妈,陈媛留下来的。这是陈媛和祝康培的婚房,也是祝明予从小的家。
祝康培和陈媛是高中同学。祝康培年轻时挺混账,高中毕业后就去打工,拿着一份只能饿不死自己的死工资,却好赌成性。
陈媛却是一路读完大学,实打实的职业女性,艰苦奋斗,敢打敢拼,连婚房都是她一人准备的,当然,也属于她的婚前个人财产。
因为祝康培的窝囊,陈媛没少跟他吵架。到了后面,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陈媛便在祝明予五年级的时候和祝康培离了婚,跟一个富商结婚,去外省了。
祝明予已经快忘了陈媛的长相,却清楚记得陈媛走之前,眼含泪花地说:“小予,妈妈要去外地了……我是个自私的人,这套房子留给你,就当是给你的补偿。”
这件事给祝康培带来了不小的打击。从此痛定思痛,重新悔改,开始做起了家纺生意。
在祝明予考上一中的那个暑假,祝康培认识了同个行业的邹玉,并迎来了事业的新高峰。
工厂建在娄宁下属的燕栖县,祝康培和邹玉还有她儿子平时只住在燕栖县的大平层,方便巡视工厂。
祝康培再也没有踏进过娄宁市区的那套房子,他说这是他的伤心地。
只是这个伤心地却是祝明予的避风港。
祝康培的车停在小区停车场,祝明予乘上车,意外地发现那两个跟屁虫不在。
祝康培只要与祝明予两个人相处,态度便会自然很多,少了装腔作势的那个劲。
祝明予从不会主动问那俩人去了哪里,祝康培却想当然地先说道:“邹玉和哲哲先去商场里买衣服,一会儿咱们直接去商场会合。”
“哦。”祝明予坐在后座冷淡回应。
祝康培手搭在方向盘上,沉默许久后又说:“今天哲哲生日,你不要丧着个脸。咱们一家人就高高兴兴地吃顿饭。”
“一家人。”祝明予默默重复一遍,“你们是一家人,我不是。”
祝康培立刻拉高音调:“你怎么说话的?”
“为什么一定要拉上我?明明她不喜欢我。”
祝明予觉得邹玉这人相当虚伪好笑。明明视他为眼中钉,却总在外人面前装作一副慈母的样子。
“你不要让我为难。”祝康培转头看了眼他,“邹玉没有不喜欢你。”
“她有。”祝明予竭力抑制自己的怒气,“我都听到了,当时她跟你说‘一起做生意可以,条件是不要让你儿子跟我住一块。’我听得清清楚楚!”
“你妈当时抛下你!没有我你就饿死了!你以为你妈为什么不带走你,还不是她那男人也不能接受你?!”祝康培握着方向盘的手青筋毕现,“祝明予,这个世界,你想要钱,就得学会妥协。”
这是祝康培所经历的人生告诉他的,除了钱,什么都不重要。
祝康培说:“没有钱,你就会被人抛弃,你就什么都不是,你懂吗?”
邹玉给祝康培带来了稳定的优质客户,所以祝康培巴结着她,供着她,为此他可以做出任何妥协,包括祝明予。
而他祝明予因为没有钱,没有价值,所以亲妈和亲爸都把他当累赘。
这样的对话已发生过很多次。之前每次争吵他都会流泪,次数多了,悲伤的情绪便渐渐少了。
只是心底非常非常荒芜,像水被抽干后的一口枯井。
他是一个没有价值、不被需要的人,没有期待便也没有向上的动力。
见祝明予没有其他的话说了,祝康培的态度也软化不少。
他看着前方的人来人往与车水马龙,温声道:“小予,你是爸爸唯一的儿子,爸爸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现在的委屈都是暂时的,我知道你向来都很懂事。不要让我为难,好吗?”
祝明予沉默,便是同意了祝康培的说法。
他知道祝康培也确实过得很不容易,刚开始创业的那几年,祝康培常常因为应酬喝得烂醉,回家就是抱着马桶呕吐。
他不能任性。
祝康培接到邹玉和邹翰哲后,四人便到了一个偏僻寂静的餐厅吃饭。
这是一间新中式装修的餐厅。庭外假山绿树,溪水清幽。包间四周水墨装饰画与莲花瓣状的吊顶相映成趣,角落处的一张案桌上立着瓷白色的玉瓶,一支腊梅斜插在瓶口上,清淡雅致。
已经有不少人坐在圆桌上,对祝明予来说,有些是熟面孔,有些是生面孔。做生意的人向来只有利益关系,这几年人来人往,旧人去新人来,面孔已换了不少。
祝明予早已料到祝康培说的“一家人庆祝”只是借口,维护拉拢生意关系才是正题。
众宾客按惯例,送礼的送礼,说讨喜话的说讨喜话。
邹玉微笑着一一应了。
其中有个陌生的男人,又黑又瘦,戴着副眼镜,在祝明予和邹翰哲中间来回看着,随后手掌朝祝明予的方向摊开,问:“这位漂亮的小帅哥是谁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