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祝明予还是低估了现实的沉重程度,现实把天平的另一端压得死死的。
祝明予退无可退,他被逼退到悬崖边,紧紧拽着最后一根藤蔓,“你说的都是客观事实……我想知道,如果你不用想这么多,你会跟我在一起吗?”
“我就是想说……”祝明予的脖颈像是被人狠狠捏着,却留着微弱的一丝空间呼气,“你,有一点点喜欢我吗?”
宁绎知眼睫颤了颤,冷酷地说:“我不知道。”
再往后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祝明予的心脏被浸在了寒冬腊月的冰水里,头则被人重重一击。他的呼吸变得短促,在搞砸了所有事情后躲进了一片漆黑的被窝里。
“我知道了。”
他们的对话止于卧室门被轰然关上的那刻。
第二天,祝明予果然没来。
宁绎知看了眼祝明予的座位,站起身,朝另外一排的胡大千走去。
胡大千头顶在桌面,手正藏在桌肚里,专心致志地完成手游里的每日任务,突觉背后一凉。他嗖地把手机藏在校服袖子里,僵硬地转过头,就见宁绎知木着脸看他,一言不发地站在他背后。
“哎哟我操,吓死我了。”胡大千挺直了背,吊儿郎当地说,“咋啦,想找哥聊聊?明予不在寂寞了吗?”
这话本来只是玩笑话,但正好触到了宁绎知的雷点。
只见他脸一下就沉了下来,呛道:“他不在我清净多。”
胡大千懵了,不知这人今天怎么突然火药味这么重,只得接道:“啊这,明予咋啦,今天咋没来?”
宁绎知本来就是想过来问胡大千祝明予的脚伤怎么样,谁知这人比他知道的还少,那便不用再问了。
于是便一言不发地回座位拿了本册子,然后出了教室门。
胡大千满脸疑惑,这人顶着一脸谁欠了他钱没还似的表情,莫名其妙来他这里晃了下,然后莫名其妙地又走了。
宁绎知拿了几道数学难题去办公室问李老师。李老师穿着高中理科男教师标配量产短袖条纹衬衫,正拿着保温茶杯在那喝茶,看到题目后把嘴里的茶叶吐回茶杯,然后拿起桌面上的老花眼镜,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
看了一会儿便拍了个照,然后跟宁绎知说这几道题目有点难,让宁绎知回去先自己想想,他跟几个数学老师一起讨论讨论,再给他答案。
宁绎知点点头,把册子拿了回来,本来也没指望马上能得到答案。他手里握着册子,没径直从教师办公室的前门出去,而是绕了个弯,经过了吴万露的桌子。
吴万露正抓着前额的头发批默写作业,眉头紧皱,完全没注意到宁绎知过来了。宁绎知经过了一次没奏效,便退回去又走了一遍,故意撞到了吴万露桌面上的教案。
吴万露抬起头,疑惑地看宁绎知:“来干嘛?”
“……”宁绎知举起手上的册子,“问李老师题目。”
“噢。”吴万露低下头继续批作业。
宁绎知没想到吴万露竟然就这么结束了对话,都没跟自己多说几句,更别提主动说祝明予为什么没来。
来都来了,总不能白来。
宁绎知也顾不得自己这话接的是否生硬,直接问道:“祝明予今天怎么没来?”
吴万露饶有兴味地抬起头,“怎么,他没跟你说么?”
“我又没手机。”宁绎知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
“少来。”吴万露理了理手头的作业,“他今天早上跟我打电话,说是能正常下地了,就是脚还有点肿,想再休息一下。”
“行。”宁绎知问到了自己想问的,急忙想走。
“慢着。”吴万露喊住他,“你不是本来说昨天不回来?”
宁绎知挪开眼,说:“他的床只能睡一人。”
吴万露幽幽道:“后天就是期中考,他就是拄着拐都会来,你就放心吧。”
宁绎知一点就着:“他来不来跟我有什么关系?”
“祖宗诶。”吴万露把笔一扔,震惊地看着他,“你俩又吵架了?你俩吵架以分钟为单位的啊?”
宁绎知矢口否认:“没有的事。”
宁绎知现在说的话吴万露是半毛钱都不信,她捂住额头,叹气道:“都快期中考了,你俩能不能给我省点心?不是想要进步奖吗,去年期中祝明予考了多少来着?今年期中他准备拿多少名?期中考试前吵架,诶,怎么想的啊,嫌分多是不是啊?哎哟气死我了。”
宁绎知冷静回复:“能被情绪影响说明基础不牢。”
吴万露看着来气,挥着手赶他走,“不想跟你说话了,滚蛋。”
然后宁绎知便一抬脚,真的滚回座位了。
宁绎知回到座位,心想:“我已经知道祝明予没什么大问题了,应该就能好好做完这题目了。”
只是手刚拿起笔,又不由自主地看向旁边空无一人的座位,脑袋里浮现出昨晚祝明予那灰色本子上写的大段文字,不由地又心烦意乱起来。
“一想到你,我就会止不住地开心。”
宁绎知想到本子上的这句话,又回忆起过去祝明予同他说得很多很多类似的话,不由喃喃道:“有这么喜欢吗?”
虞丽佳听到关键词,小小地睁大了眼睛,又小小地转过头来看宁绎知。宁绎知意识到自己不小心把内心独白给说了出来,便也有些尴尬地回看过去。
虞丽佳惊悚地转了回去。
宁绎知头回没有心情琢磨难题。他跟自己说,这只是因为昨晚对话结束得太过尴尬,等祝明予回来之后,一切恢复正常,他的状态就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