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人有的愤怒却不敢上前,有的害怕,也有的人满脸麻木漠不关心,最后没有一个人敢出头。
沈泽安没说话,看了一眼带刀站在旁边的衙差,对方心领神会的带着人过去,直接把那个二痞子按到地上。
那二痞子刚要发火就发现按着自己的人是衙差,被狠狠踹了几脚肚子,顿时气焰就萎靡下来。
沈泽安这才走过去,把地上的米袋捡起来,递给捂着肚子慢慢爬起来的老人,老人流着泪,对沈泽安不断的道谢。
“没事的老伯。”沈泽安安抚了他一下,扬声道:“我明泽楼寄给大家发米,自然会尽力多给一些人,在这里闹事抢夺的一律不给,而且官府的人也在这,还望诸位脑子发热的时候考虑清楚了。”
人群一瞬的骚动,又慢慢安静下来。
刚才那老伯的米袋子没有拴紧,他道完歉又慢慢跪在地上,颤抖着手一点点把米捡起来,有的落到土里都快看不见了,他也一颗颗仔细的摸出来,放在手心把土吹掉,又放回袋子里。
沈泽安看得揪心,喘了口气,实在忍不住走回去抓了一把,放到他的袋子里,人太多也不好再多给多少,不然会给他招来祸患,他现在能给的也就只有这一把。
老伯呆呆的举着口袋,一双浑浊的眼睛看着那双手,甚至不敢抬头仔细看沈泽安的脸,只是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他喉头哽咽,一下子跪下来朝沈泽安磕头嘴里不断的说着谢谢。
沈泽安吓了一跳连忙让开,刚避开一步就发现对方的头在地上磕得梆梆响,又连忙去扶。
老伯瘦的只剩一把骨头,现在却有把子力气,沈泽安拽都拽不起来,他连磕了三个才罢休,“我儿子死在战场上,儿媳和老伴在来的路上也没了,就剩我,我和一个小孙孙,两天没吃饭了,听说这边有人施米才来碰碰运气,本来以为这次实在活不下去了,居然遇到了大人,大人菩萨心肠啊。”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老人哽咽的一番话似乎引起了共鸣,一时之间压抑的哭声不断,道谢声也弱弱的夹杂其中,越来越大。
终于
“多谢大人,大人就是活佛转世,多谢大人啊!”有人大喊了一声,跪下来连连磕头。
越来越多的人跪下,纷纷道谢,嘴里说着他们仅有的夸赞善人的话语,把沈泽安比作活佛、神仙。
沈泽安没想到会是这般情形,有些不知所措,他觉得他并没有做什么,他所做的不过是把他现在用不到的物资给出去,换来自己良心的一点点平和,以及讨李沐的欢心。
可现在,看着形形色色,褴褛沧桑的人跪在他面前,大声大声的称赞他,仿佛他是什么在世活佛。
他们麻木的脸上仿佛有了一线生机,原本空洞的眼神里有了一点点的希望,被泪水糊满的眼球里带着一丝对沈泽安的感激和狂热。
沈泽安捏紧了手,鼻尖酸涩的刺激着泪腺,他一声声大喊着让人们起来都不管用,反而因为他的举动越发狂热和大声。
沈泽安大声喊几句,嗓子都喊哑了,说不上来的情绪涌上心头,让他难得的迷茫。
心脏一阵阵的跳动,心跳声越过从四面八方围过来的感谢声,在耳边强有力的鼓动。
砰,砰,砰。
他真的没做什么,他还是不够了解这个残忍的时代,在这一个处于安稳盛世,底层人都只能被疯狂压榨,勉强活下去的时代。
在这个难民被打破和平的家园,见识了南蛮惨无人道的屠戮流离失所,得不到官府的援助,还要被官兵四处驱赶的时候。
沈泽安的做法可谓是一束光,他们一路逃亡过来,被饿死杀死,半路病死的人数不胜数,有的人为了活命已经落草为寇,打不赢官兵,只能对和自己一路逃过来的乡里动手。
就这一斤米,不多,但,真的是维持住了他们岌岌可危的人性,至少在这几天是的。
沈泽安转了一圈,眼睛看向门口停下了动作的李沐。
李沐朝他笑了一下,眼里带着些光和泪。
耳边的心跳慢慢落回去,民众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沈泽安摸摸胸口的那一叠银票,思虑两秒笑了出来。
银票给了黄平,让他带人去买米。
鲜卑
沈泽安给出去的那叠银票,是他准备带去京中用的,这次可以说是把自己的全部身家都砸进去了。
不过,商人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他的钱买得也许是心情,也许是名声,总归是不亏的。
半晌,众人平息下来,对着新送来的米欢呼雀跃,沈泽安上前去和李沐一起发米,每个拿到的人都感激的说一声,“谢谢大人。”
沈泽安微微笑着,眼里划过一丝暗色,招黄安过来说了几句话。
县令他说这里的动静了,方才磕头的场景被他赶过来看到,他背着手在远处看着,心中觉得此人绝不是池中之物。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有人帮忙出钱安抚难民他自然是乐意的,但听那些人称呼他为神仙下凡、佛子转世,县令觉得堵耳朵,心里不爽索性不看。
袖子一甩就回县衙了,有三皇子做靠山,他不能对沈泽安怎样,只是在心里嘲讽沈泽安心机深沉,这些愚民被拿来扬名声还感激涕零的。
杏源县就在杏源郡内,前者算是后者的中央部分,因此郡首府也是离县衙不远,这里的事情郡守和驻扎在城外的军队都听说了,大家没说什么,和县令想法差不多。
既然有冤大头跳出来,他们何必多管,说到底他们还是看不起普通百姓,这些难民在他们眼里更是将死之人,无甚大用。听到这消息,纷纷嘲弄两声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