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边这位公子出身陈留虞氏,陈留虞氏历经五朝,出过二十多位宰相。光秦之一朝,便有九位宰相出自虞氏。虞氏号称‘名德相望,与国盛衰’。”
何不见了然地点了点头,道:“一者是勋贵,一者是世家。那这梦烟姑娘……”
那小厮谈及两位贵公子,历数他们的门第,但说到那位梦烟姑娘,只吞吞吐吐道:“梦烟姑娘是我们樊楼的大家。”
何不见顿时明白了,这位梦烟姑娘是樊楼名伎,今日这两位公子对上,正是为她。
何不见与小厮说话的功夫,荣世子与虞公子带来的家仆抬上来数个大箱子。
箱子沉甸甸地放下,仆人一一打开,其内黄金珠玉、奇珍异宝满箱,晃得看热闹的樊楼客人不由得发出惊呼。
这还不止,除了金银珠玉,又有仆人抬来比人还高的大珊瑚,带来几对能唱吴音的鹦鹉,抖开一张完整的白虎皮毛……
樊楼内烛火耀光、珠帘映照,珠光之下,这些奇珍异宝更为惑人了。
樊楼内的人全部被吸引了过来,发出阵阵赞叹声。
“如此高的珊瑚,怕是价值千金啊。”
“珊瑚有何贵,你没看那箱中的古玉,像是汉代的样式……虞氏真不愧是历经五朝的世家。”
“会人语的鹦鹉不罕见,但能唱吴音曲的却着实是奇禽啊。”
到最后,有位老人捋着胡须叹道:“绫罗绸缎、金银珠玉、珍禽异兽、奇花异草,凡世间所贵者,于此仅尽矣。”
听着周围人的赞叹,荣世子已不太在乎什么梦烟姑娘了,他现在一门心思便是要压过虞公子。
他洋洋得意道:“我荣国公府乃皇亲,东海为我家池塘,泰山乃我家梁柱,你又算什么东西。”
虞公子却不屑道:“呵,我虞氏历经五朝,说到泰山……尔家梁柱今还在否?”
虞公子的话一出,顿时整个樊楼都安静了。
自秦南渡丢掉了整个北方后,泰山如今掌握在北朝手中。
虞公子这话,相当于指着南秦皇族说,你们江山都丢了一半,还谈什么泰山是家里的梁柱。
樊楼的管事更是快要晕死过去。
这两位都是贵人,怎么闹到最后大多是轻轻揭过,到最后恐怕是传出这样言论的樊楼背锅。
眼见着这话都说了出来,荣公子暴怒,挥手道:“他敢说这样大不敬的话,打,给我打。”
何不见站在旁边,冷眼看着这场斗富化为全武行。
两方的健仆扭打在一起,樊楼的雕栏、花灯、珠帘糟了池鱼之灾,很快这精致繁华的场所就变成了菜市场一般混乱的地方。
丝竹管弦之声不再,灯火辉煌之景打破,樊楼内的达官贵人见事不妙往外跑,外面又有健仆想进来护主,内外一片混乱。
何不见为了不被波及退回了阁子里,他一回头便看到靠在窗边、在月光下闭目冥想的越荒州。
窗外西湖远山重重、湖光潋滟,却在樊楼之外。
何不见忽然道:“樊楼樊楼,尤樊笼乎?”
王公贵族、世家公子常来的酒楼,以银器为餐具,一桌上好的酒席就要百余两银子。对普通百姓而言,能来樊楼吃一顿,可以说是人生的梦想。
然而如此繁华地、温柔乡,其内却也是烂糟糟一团。
富贵、权势、美色……困住多少才子英雄。
樊楼樊楼,不过是困住世人的樊笼罢了。
越荒州睁开眼,与何不见对视,道:“师兄有所得?”
何不见望着窗外的湖景,绽开笑容,笑颜在灯烛之下,焕然如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