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风雪是最爱笑的,此时乐不可支,佯作龙景的口吻道:“素闻苏阁老喜爱字画,我府上珍藏有一幅《云台山居图》,尺幅千里,丹青不渝,行笔走墨间可见画师正大光明之胸怀,如此旷世画作却不知出自哪位名士之手,实在可惜,还想请苏阁老帮忙赏鉴一二!”
苏晚晨哑然,《云台山居图》是苏尚少年不得志时沦落街头卖出的画作,龙景这是从哪里淘来?还随身携带?未免太过做作了!
“九皇子分明知道这是父亲画的,还故意这么夸他!”苏风雪啧啧称奇,“诸如此类的话还有许多,总之真是花了心思的,父亲被哄得可满意了!”
苏晚晨知道,苏尚混迹官场多年,未必没有察觉龙景的刻意,令他满意的或许不是这些哄人的话语,而是龙景有意讨好的心思。
两人刚踏入偏厅,便听苏尚志得意满大声道:“胡了!大四喜!哈哈哈!”
偏厅四角方桌,苏尚、姨娘王氏,龙景和无辜被拉着凑数的影卫正围成一圈搓牌,桌面散放着的并不是常见的纸质牌,而是一幅由玉石打造的精巧雀牌,玩牌时玉石相互碰撞,声音嘈杂之中又有几分灵动。
苏尚赢了牌,毫不自持地朝其他三人伸手:“给钱给钱!”
苏晚晨与苏风雪面面相觑,只想高呼:父亲!戒赌吧!
显然苏尚感应不到儿子们的心声,大手一挥道:“你们两个快来快来,替换了王氏,她牌品太差了!”
王氏难以置信地瞪大杏眼,九皇子放水放得波涛汹涌,连带她输光了月俸,还不允许她抱怨几句了?!
饶是如此,王氏也知身份低微不可在龙景面前胡言,起身娇嗔道:“你们玩吧!我去看看宵夜准备得怎么样了!”
苏晚晨在龙景隔壁落座,不着痕迹地踢了他一脚,怨他这么晚还怂恿苏尚打牌。
龙景无辜地朝他眨眼示弱,苏晚晨无法,只好自己劝道:“父亲,你不早点休息,明日早朝怎么办?可要仔细身子。”
苏尚只顾看牌,头也不抬怨怼道:“晚晨,是不是玩不起,玩不起让那个小影卫补上!”
苏晚晨:……好气。
身旁龙景和苏风雪忍不住笑出声,然后各自被苏晚晨踢了一脚。
直至三更,吃完夜宵后牌局才算散去,龙景回了客房,苏风雪也被支开,只有苏晚晨被苏尚留了下来。
进了书房,苏晚晨屈膝下跪,是为请罪。
苏尚一改方才为老不尊的玩态,叹气道:“起来吧。”
苏晚晨起身,扶着苏尚在书案前坐下,轻声问道:“您在宫中发生了什么事?”
说起这件事,苏尚真有些措手不及,宫中传来苏晚晨伤了五皇子的消息,他心急如焚应召入宫。
在空旷的大殿内等候许久,心中更是忐忑不安,好不容易等来了皇帝,正准备承受天子之怒,谁知皇帝从头到尾压根没提五皇子受伤的事情,反而和他商量起苏晚晨的婚事。
原本苏晚晨与皇室的婚约便引来赵元两家的忌惮,被退婚反而是收敛了锋芒,这要是再次定亲,怕是又有一场风波。
而且这一次定亲的皇子还换了人。
苏尚蹙眉道:“圣上想为你和四皇子指婚。”
“什么?”苏晚晨心中一寒,天子赐婚,苏家无法拒绝,以前如此,如今亦然。
察觉苏晚晨脸色骤白,苏尚更是坚信自己的猜测。今日目睹龙景将自己儿子放在心尖尖上,两人分明互有情意,今时不同往日,儿子也有了自己的想法,他问道:“我想听听你的意思。”
苏晚晨垂眸,不知如何是好,或许是龙景对他太过千依百顺,令他忘记了皇家的威严,若是孑然一身,他可一走了之,可苏家如今立根仙都,实在为难。
他轻声道:“父亲的意思呢?”
“若是早一日,我或许会觉得无论是八皇子还是四皇子,总比声名狼藉的九皇子强,但我今日看你与九殿下倒像是两厢情愿,只要你有决心,苏家定会全力支持你。”
虽是深夜,苏晚晨心中暖意盎然,果真什么事也瞒不过父亲。
苏尚惯会洞察人心,虽与龙景只是交谈寥寥数语,却能看出他绝不是传闻中那般狠厉。
龙景作为皇帝最受宠的小儿子,朝堂之中想依附他的人颇多。
原先苏尚也曾认为龙景会是将来的储君,直至昨日皇帝的话中深意令他隐约有一丝疑虑,想来皇帝对龙景的溺爱并非面上那样纯粹。
前脚太后动身前往重山峰,后脚便给苏晚晨赐婚,这不明摆着给龙景使绊子吗?
无论龙景是否真如传闻中嚣张跋扈,但他的行事作风确实极易招来祸事,如若将来无法继位,或是失去了太后和皇帝的保护,血脉混沌又无力自保,到那时苏晚晨和苏家也会跟着受累。
苏尚下了决心,起身朝书房外望了望,拉着苏晚晨的手,在他掌心写下二字:夺嫡。
被苏尚告知其中厉害关系后,苏晚晨一夜未眠,以前他一心练剑心思也单纯,如今竟要卷入朝堂纷争,心中惴惴不安,乃至于一闭上眼便是苏家和龙景身处险境的情形。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却听见苏家大门被重重扣响的声音,他匆忙起身拉开房门,见苏风雪火急火燎地跑进院子:“哥,刑部的人来了,他们说、说五皇子中邪了,要请你问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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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龙景:莫慌!有我!
苏晚晨:听起来更慌了。
殿前耍赖
皇宫正殿巍然而立,殿内十根石柱雕刻着盘绕升腾的巨龙,更显气势恢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