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相是太后亲眷,与太子和太傅走得不近,也未曾听闻矛盾发生。这些你又是如何看出来?”
“兵权。”陈渝做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莫青衡是庐州守将,手里少说也握有边关十多万兵马。他一直在外屯兵,不曾涉及朝中党争。他一死,便是对中立之人无声的警告。特别是如果莫名死在诏狱里,还可以把你我和秦威搭进去。”
“确实,秦威,我,你现在都拴在一条绳子上。当然,秦威拴的松些,要解绑也不是那么困难。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们是想借机折去柳相一条臂膀。”
“一箭三雕。”陈渝握着被角,尽力让心绪和缓起来,“莫家与柳相交好,就算莫青衡只是大意失庐州,柳相也难辞其咎。你觉得,那统领庐州守军的继任者会出自哪里?”
“自然是由太傅上书,柳相为了避嫌,肯定会离得远远的。”孙康的口气愈发阴冷森然,“他们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兵权,诏狱,大理寺,一个不落的算计了去。”
17疯癫手舞足蹈,以碗击盆,引吭高歌……
莫青衡在廷尉府小住了一阵,觉得仿佛回到少年时偶尔客居亲戚家的日子。没有了边塞的烽火狼烟,每日睡到日上三竿方起。送到房内的饮食比诏狱里的精致许多,床铺卧具也多用蚕丝织成,柔软亲肤,他感叹活了三十余年,终于过上了几天贵族公子哥的生活。
若不是孙康令他终日不得走出房间和无人相伴着聊天,莫青衡称得上是乐不思蜀,都忘记了自己尚在拘禁待审中。
与此同时,陈渝只是告病休息了几日,便猫在书房里开始着手新狱的人员选用和制度建设上。
孙康则是日日奔走在新狱的修建现场。好在这次户部反应迅速,银两物料划拨即时,工匠选用的也给力,没有用太久新狱已是雏形乍现。
一切都按照陈渝的安排设置。总的来说,新狱分为监舍区和办公区两个部分。监区划分为老年犯、少年犯、女犯、病老犯、普通男犯和重刑犯这几个部分。每个部分监室相对独立,陈设根据关押犯人的特点来配置;并以狭小的走廊连通,共用一个面积不大的放风空地。
陈渝还格外叮嘱过,不但要将监狱的墙筑的高一些,更要将墙壁表面打磨光滑,防止有强壮的犯人攀墙而出。地面也是一样,之前的诏狱为前朝所建,为了节省花费一概为泥土地整平后铺以稻草。而这所新狱的地面一概铺上了两百来斤重一块的大青石,防止打通地道逃到外边去。
太子党的阴谋已是昭然若揭,如芒刺在背,容不得孙康半点喘息。他除了诏狱的事之外,堂审那边也不敢放松。
为了节省时间,孙康干脆从国公府搬出,住进了廷尉府。每当他从城外监工回来,吃些东西,看一眼莫青衡确保完好无损便开始批阅案卷。如果不需要去新狱,他则会亲自去大理寺旁听或者参与庭审。
看到顶头上司都如此敬业,廷尉府上下一众官吏都争先恐后把铺盖搬了来,以表忠心。
偏偏此时,莫青衡开始有些不对劲儿起来。先是把送进房间的点心连盘子一起朝看守的刘三和林大柱砸过去,然后接连数日彻夜不眠操起铜锣般的大嗓门引吭高歌,吵得一众人等也跟他一起圆睁着双眼通宵达旦。
他是无所事事的阶下囚,一旦困意来袭,自然可以整日昏睡不起。可无论是看守还是书吏,白日里都必须打起精神来办差。
众人都知道莫青衡是个比爹还惹不起的未决犯,平日里都不许人靠近的,打不得也骂不得。但作为最强噪音制造者,大家对他的忍耐终于到了极限。连续十几张假条雪片般层层向上递到了孙康那里,都是要求特别放假以供回家补觉的。
孙康对于下属表忠心与否其实根本无所谓,甚至觉得就剩他一个守在廷尉府也没关系,正好乐得自在。只是莫青衡的事实在诡异,一个好端端的壮年男子,无故疯癫起来,令人费解。
一日正午,陈渝整理好新狱的狱卒备选名单,来廷尉府请孙康过目。恰逢孙康临时去大理寺见证一场重大复杂案件的质证过程,陈渝决定就在廷尉府四处溜达溜达,等孙康回来。
她才转悠了半个时辰,便恰巧遇到莫青衡发疯的状况——手舞足蹈,以碗击盆,引吭高歌。
陈渝来到莫青衡的囚室外,和他只隔着薄薄的一堵围墙。她屏气凝神听了一会儿,便笑着对一脸愁苦的林大柱道:“莫将军这种情况持续不了多久,你们姑且忍耐几天。”
林大柱奇怪,说莫青衡这样已有七八日,孙康也找郎中来看过,皆束手无策。
陈渝笑而不语,胸有成竹。穿越前在警院她学过一门课程,是有关犯罪精神病学的,其中很重要的一章主题是精神病鉴定。
很多犯罪分子为了逃避制裁,或者想保外就医离开监狱,就会采取装疯卖傻的方式。
在外行人眼里,精神病人就是胡言乱语,行为怪异,懒散肮脏或者偏执成瘾;判断标准简单粗暴,总而言之就三个字:不正常。可在专业的精神病学家眼中,却有着另一套评判标准。很多装精神病的人即使外人看来再酷似传统意义上的“疯子”,却能被专业人士火眼金睛瞬间识破。
陈渝想起中学时代曾经在历史书上读到过,燕王朱棣为了让朝廷放松对他的警惕,终日赤身裸体装疯卖傻逃过一劫。只可惜当年没有成熟的精神病研究,不知道其实精神病真实与否的奥秘全在三个字:逻辑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