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们一个立功的机会,不知你们敢不敢要?”
“有什么不敢,既然入了仵作这行,神鬼不忌。”为首的是一位相貌白净的仵作,年方弱冠,听口音像是南方人,想不到竟有如此勇气。
“好,趁着天还没黑,跟着本官去大理寺转转。”孙康走进书房内,差人安顿好闹闹,又在暗格里取了些小额的银锭子。
大理寺诸吏们见孙康去而复返,神情皆带了几分古怪,碍着他是廷尉大人兼皇家血脉,不得不强挤出笑容应付着。孙康也不含糊,一人赏了二两银子请他们喝酒。
孙康让人带了方才领他去认尸的老仵作来,依旧请他领自己去停尸房。拐到门外已无外人,孙康一把把那仵作狠狠按在墙上,“说,这里面的人大理寺都细细勘验过了吗?”
老仵作对孙康指明让自己带路的事本就心虚,这下被按在冰冷如铁的墙上更是抖如筛糠。他膝盖一软,直挺挺跪在了地上,“没,没有。这些都是从城外监狱里抬回来的,俱是烧死无疑。四具男尸两具女尸由于烧焦无法辨认被送到了这里,其余的据说是被毒烟呛死,容貌尚可辨认,就都被家人领回去安葬了。”
随孙康到来的白净仵作解围道:“廷尉大人有所不知,只有死因不明家属存疑的尸体才会被仵作勘验,毕竟怕惊扰在天之灵。”
孙康哂笑腹诽道,都做仵作了还讲究这些,老子不过诈这厮一道。
他沉下脸,带着三位仵作鱼贯进入停尸房,只留那大理寺的老仵作在门外等候。等几个人都站定在写着陈渝名牌的木床前,孙康定定神,“我要你们在不动刀的情况下,确定床上人的具体情况。”
三位仵作随即戴上早已备好的素帛手套,掀开白布细细验看。
孙康的余光瞟到那烧的漆黑的焦尸上,连忙闪避开去。放眼望去满室皆是蒙着白布的死者,他只好闭目养神,等待仵作们的答案。
“死因确实是走水,只是她不是烧死的,而是被毒气熏死。”白净仵作摘下手套,拱手一揖,侃侃而谈,“她浑身焦黑是被大火焚烧无意,但鼻腔内布满烟尘,四肢却未有扭曲挣扎的痛苦之相,显然在被火烧到之前已经死亡。”
“还有呢?”
“死者约莫四十来岁,牙齿磨损严重,骨架倒是纤细,应该是生活优渥之人。”
听到“四十”这个数字,孙康一喜,差点落下泪来。
“你们再去看看其他的。”他既然来之,习惯性想排除所有怀疑。
三位仵作把各床都验看了一遍,异口同声告诉孙康,皆为青年男子尸身。
孙康带着仵作们出了停尸房,那老仵作毕恭毕敬的站在门外候着,大气都不敢出。
“你说有两具女尸,剩下那具呢?”孙康声严厉色问道。
“那具尸身体型特别丰满,足有两个男人重。那女犯的妹妹一见到就确定是自家姐姐,哭喊着把人带回去好生葬了。”老仵作声如蚊蚋道。
52暗室陈姑娘,缘分使然,咱们又见面了……
陈渝醒来,觉得浑身酸软无力,环顾四周,伸手不见五指。
她回想起来,失去意识前自己貌似正倒在榻上酣睡,朦胧间猫叫声哭喊吵闹声混作一团,似乎还隐隐约约闻到一些烧焦的味道。
等到眼睛适应了暗处,陈渝惊恐着打量着周围,一切陈设都极为陌生。她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从未见过的胡床上,周围三侧设有围栏,顶端垂着帐子,伸手摸摸,材料应该是绸质的。
陈渝吃力的撑着床坐起,虽然木制胡床不如软榻舒适,但还算温暖,仅凭触感可以判断出,应当是某种动物的皮毛制成。她又转身敲了敲靠床的墙壁,发出了幽深的回响,应该是空心的。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远而进,陈渝心里忐忑,忙躺下来裹紧被子装睡。
“哈哈哈,陈姑娘你别装了。”熟悉的声音传来,陈渝一惊,莫非是熟人,却又一时猜不到是谁。
“你说你多不够意思,把我唤来,又这般不理不睬,真是令人伤心吶。”
陈渝心想自己既然已经被识破,不如大大方方打个照面,看看对方有何贵干。
她翻了个身,扶着床栏靠坐起来。来人随即燃了烛台端过来,身材修长,深目高鼻,兽裘短靴。一头长发编成小辫垂下来,饰以骨雕,是最典型的胡人打扮。
“陈姑娘,缘分使然,咱们又见面了。”阿宁葛萨青库痞痞地说。
“宁大夫别来无恙。”陈渝有气无力的应付道,她做梦也想不到,寻找多日的胡医竟这样自动出现了,只是眼下情形分外诡异。
“托姑娘的福。一切都顺利极了。”宁大夫把烛台搁置在床头柜上,火苗明暗跳动间,陈渝迅速的看清了周围的环境,这是一间没有窗户的暗室。
“别看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宁大夫伸出浑厚的手掌摩挲着陈渝的头顶,“这可是个好地方,空墙可以透气却又暖和保温,旁边就是库房,一应吃喝我都会给你送来,还能保证你好好歇息不受外界打扰。”
陈渝侧过头想避开宁大夫的手,却被宁大府一把握住了脖颈。
“不受外界打扰?我们是在昆仑往生里吗?”
“那医馆早就被衙门的人盯上,我又不蠢,怎么会自投罗网。”宁大府不屑道。
“那,咱们是在哪?”陈渝试探着问道,尽管她认为宁大夫不会跟她说实话。
“极乐之地,一个人迹罕至的宝地。”宁大夫移开手掌,得意洋洋的环顾着自己的杰作,“至少在这里,你没有那么多俗事烦扰,也不会再睡不好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