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开始疑心这宁大夫跟北羯有所往来,可即使如此,眼下最关键的是得想方设法逃出去才行。这暗室密不透风,出口处的门设有机关,只有宁大夫本人才能操作自如。
即使逃不出去,也得搞清楚宁大夫究竟为何扣下她来。如果说是以她为质要挟孙康,一是分量不够,在外人看来,一个没名分的随侍女子,本就是红袖添香的消遣所用,是做不得数的。二是对她有非分的企图。这点上宁大夫表现得十分暧昧,但是不是他的真正用意还得两说。
口舌之争算不得数,焉知不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陈渝思忖着,忽然听到墙那边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
53周旋实话告诉你,我布局了好久,又有……
陈渝听着脚步的频率,估计到来的一共有三四个人。听口音都是京城本地人,看样子宁大夫并没有带她走太远。
他们唤宁大夫为老板,这让陈渝想起花维来。不知宁大夫是否提醒过,这几个来者在一瞬间全部压低了声音,陈渝隔着堵镂空的墙都只能听辨出几个模糊的语气词,根本没法理解。
陈渝只得放弃偷听的打算,乖乖躺在床上思考对策。按照目前的状况,先得麻痹宁大夫,让他对自己放松警惕才是。
她翻身下床,打开衣柜,想找些有用的东西以备不时之需。里面除了几包不知是什么的草药和一些厚重的衣物之外,连把常见的刀具都没有。陈渝叹口气,把各式袍服一件件归位摆好。
就在此时,门被缓缓打开,宁大夫嘴角含笑的走了进来。陈渝没顾上关衣柜,侧过头想观望下,立马与他四目相对。
“你在找什么?”宁大夫一字一顿,声如坚冰。
“没什么……”陈渝绞着一件青缎中袍,急中生智道:“我睡了一半觉得浑身发冷,想找些厚衣服披在身上。”
宁大夫将信将疑。他把陈渝上上下下扫视一番,确实穿的单薄了些。于是流星大步走过来,取出一件宽大的灰貉毛坎肩给陈渝披上。
“你若是觉得冷,柜子里的衣裳可以随便拿来穿。”宁大夫抬手合上衣柜,“等事情了结之后带你回北边去,到时候在边境集市上应有尽有,喜欢什么衣服首饰就自己挑。”
陈渝倒吸一口凉气,“你说什么,回北边去?”
宁大夫眯起眼,笑得及其暧昧,“你睡了我的狼皮褥子,吃了我亲手嵌核桃的托西馕,怎么能不跟我回去?”
“你随性胡乱一说,就叫我跟你回去?”陈渝摇摇头,“我做不到。”
“为什么?”
“因为,我心里已经有人了。”陈渝鼓起勇气,故作俏皮地冲宁大夫眨眨眼睛,“像你这样智勇双全的大人物,应该找一个冰清玉洁的大家闺秀。”
陈渝想起孙康之前为了保护她的安危故意在新狱里过夜的事,没想到在当时没有人打歪主意轻举妄动,现在倒是用上了。
“无妨,但凡关于你的一举一动,我都清楚的很。”宁大夫气定神闲的踱到桌前,端起陈渝饮剩的半杯清水,毫不介意的喝了一大口,“有些中原人视为生命的东西,我们胡人并不在意。女人嘛,阅历越多越有味道。我也见过你们贵族未谙世事的所谓闺秀,个个生黄瓜似的。一点不会伺候人。&ot;
宁大夫语气浪荡,陈渝觉得脸畔似有火烤。孙康虽然偶尔也轻佻,但多数时候只是打打嘴上官司图个乐呵,过去了也就过去了。可眼前这位宁大夫是个不折不扣的狂人,一旦惹急了,估计什么样的事都做得出来。
“嗯,也好。听闻塞外风景壮丽,放眼浓碧,抬头绚蓝,满目苍苍横翠微。”陈渝慢慢的讲着,一面拨弄着袖口半寸来长的貉子毛。
“你说话这么文绉绉,也不怕憋屈得慌。”宁大夫瞟了陈渝一眼,“我们那里不但有草原,还有鸟儿飞断了翅膀都飞不过去的大雪山和漫天黄沙石砾的荒漠。等你去了,我带着你四处走走看看,保证比京城有趣得多。”
陈渝看着宁大夫这得意志满的样子,正想开口回怼,忽然她灵机一动,幽幽怨怨的坐在床沿上,背对着宁大夫,唉声叹气起来。
虽说宁大夫把陈渝俘虏来,本来就做好了被冷眼相待甚至哭闹不休拳打脚踢的准备,没想到人醒过来倒是安静,只是有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这样出乎意料的陈渝令他充满了神秘感,也更具有跃跃欲试的挑战性。
“怎么一下子又不高兴起来?”宁大夫温柔的问,他走到陈渝身边坐下,琢磨自己是不是那句话说错惹佳人不快了。
“没事,我只是觉得前程渺茫,紫台朔漠,黄沙万里,倍感凄凉。你还偏说那里比京城好,指鹿为马。”陈渝伸出水葱似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宁大夫饱满光洁的额头,“现在,轮到你把我当傻子了。”
“岂敢岂敢。以陈姑娘的智计,京城官场中可没几个男子比得过。”
“你莫要妄自菲薄,我是你的手下败将,才会被囚禁在暗无天日的密室里。”陈渝苦笑一声,“你心里定是在笑我黔驴技穷。”
“哎哎,可千万别这样想。”宁大夫刚想搂住陈渝的薄肩安慰一番,却被她骤然甩开,只好悻悻缩了手。“实话告诉你,我布局了好久,又有人内外接应,这才得偿所愿。你在我这里,我只觉得蓬荜生辉,并无半分嘲笑折辱的意思。”
陈渝纠结缠怨饶了半天弯子,终于得到这石破天惊的话语来。她心里喜悦,脸上却依旧摆出一副哀婉颓然的表情,趁热打铁道,“你一个胡人,孤苦伶仃,在这京城贵胄如过江之鲫的地方,匆忙之下哪里能找得到为你冒风险内外皆应的人。你这话也就能诓诓我哄我开心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