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时也不容易。护不住你,是我的失职。”
“小姐那时候天真如三岁幼童,还需要别人照顾。不像现在……”小月缓缓按摩着陈渝的太阳穴,“奴婢去他身边伺候的时候,他见奴婢两手空空,就立马换了一副面孔。每日里呼来唤去,挖苦讽刺。奴婢几次三番想告诉老爷夫人,却也知道他与夫人有着血脉亲缘,真是打鼠也忌着玉瓶儿。”
“再后来奴婢就想通了。只要他不出危险,不冻着饿着,熬到放榜之日也就没脸再住下去。他在这座府邸里是倒计时,奴婢熬的起。”
“所以你就只是照顾他吃睡,别的一概不放在心上。”陈渝眼前一亮,打开抽屉拿了一个白玉手镯给小月戴上,“多谢你,你替我解决了一个大问题。”
小月摇摇头,脸上没有一丝欣喜反倒还带着惊恐,“小姐,奴婢说的讨厌鬼只是夫人的远亲,你可不能这么对孙大人。孙大人如今青云直上,心思又深,连咱们的住处也买了下来。奴婢知道小姐没名没份的心里苦,可还是得再忍忍,也许孙大人以后还会把小姐接回府去……”
陈渝哭笑不得,小月居然把那个讨厌鬼理解成了孙康。如果孙康知道了会不会气的吹胡子瞪眼呢?想着就挺好玩的。
“不是孙廷尉。”陈渝言简意赅,“我说的另有其人,这个人比孙康麻烦许多。不过听你一说,我倒是有主意了。”
“那好办了,小姐既然与孙大人两情相悦,就应该把这事告诉他。孙大人只要是个正常的男人,都不会容许他人纠缠你的。”
“孙康知道,管不了也不打算管。”望着小月稚气未脱的嫩脸,陈渝本想告诉她是大理寺卿亲自下的令,转而一想,不行,万一小月又认为大理寺卿对她有邪念,是不是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孙康的事陈渝打算找时间慢慢跟小月解释。她现在要去诏狱,亲自安排监室,钦点狱卒,等待着莫大将军的大驾光临。
“监室要通风,四周不能有其他监房,必须保证相对私密性。一日三餐都尽可能让莫将军自己来选,一切饮食都要经过查验,饭后要准备果子和点心。给他准备简单保暖的棉布衣物就可以,不用让他穿囚服。最后有一点,只需他提要求,不允许狱卒与他说话。”陈渝派人从诏狱接出李泉,一口气说出了她的想法。
李泉一张菊花脸上没了微笑,皱成一个长长的老苦瓜。向来犯人一进到狱里,无论在外面位高权重还是富甲一方,只有低头认罪的份儿。至于吃喝方面,实在不比牲畜好多少,只要能勉强维持性命就行。
“这莫青衡可是重罪在身,留他一命皇上已经格外开恩了。再说了,这样对他是不是会让其他犯人有想法?”李泉试探着问陈渝。
如今的陈渝,可和初见那个怯生生的年轻后生大不相同。她是孙廷尉身边的红人,更是寺卿大人重用的对象。李泉只能暗暗庆幸她身为女子,不至于和自己争抢位置。
“依你的意思,是放在普通监室里,和那些小偷小摸,坑蒙拐骗的毛贼放一块儿呢,还是关到等待秋后问斩行刑的犯人那边去?那些人里可不乏杀人越货的残暴狂徒,如果莫将军有什么不测,等寺卿怪罪下来,你我能担待得起?”对李泉这种刁滑之人,陈渝可没有太多耐心,连珠炮似的反问直怼的他满脸通红。
“如果现在就确定了莫青衡的罪,皇上还要寺卿大人亲审做什么?一切还没有定论,意味着什么样的结局最后都是可能的。就冲这一点,咱们就得把他当菩萨供着。”陈渝语气平缓下来,“这不光是为了他,更是为了咱们自己。”
“是,是,小老儿马虎了。”李泉皮笑肉不笑,看的陈渝心里直发毛。
“你回去之后把刘三和林大柱叫来,我这儿有特别的任务给他们。”陈渝最后轻描淡写抛出一句话,却让李泉的心顿时悬了起来。
13丞相口说无凭,你得立下军令状……
孙康带着从户部借来的奔波了四五日才搜集了所有材料,秦威连夜召集大理寺大小在任官员展开会议探讨,上百张烛台将整座正厅照的亮如白昼。
扫过身边一张张枯木死灰的脸,孙康的目光在人群中穿梭,试图寻找到那一抹与众不同的倩影。手边的小包袱里包着从刘家村里带回的火晶柿饼,个个圆润颗颗饱满,撕开皮就能见到清亮橙黄的果肉。入口似蜜,连一丝涩味也无。
直到双眼酸痛,孙康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定在正中慷慨陈词的秦威身上。秦威黑黄的脸上眼珠昏黄微突,苍白的薄唇一张一合,活像一条脱水的鲤鱼。
孙康看了一会,连半句话也没有听清。脑海中唯一的念头是如果将柿饼裹在不通风的纸包中太久,糖霜就会化掉,吃的时候不但会影响口感,还会零零落落地黏一手难以收拾。
秦威慷慨激昂陈词完毕,众人皆随声附和。他心满意足,叫大家散去了。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偌大空旷的厅堂内,只余下孙康一人,跳动的烛影把他的身影拉的老长。
管钥匙的老吏蹒跚走来,正准备锁门,被眼前人吓了一跳。他连忙上前提醒孙康早些回去休息。
孙康心里记挂着陈渝,出了大理寺便直接去了陈府。没想到陈府前院黑灯瞎火,后院人影寂寥,只剩下几个粗使丫鬟和小厮躲在房内偷懒。
陈渝和小月滞留在京中也将近一个月了,行踪习惯孙康心里基本有数。偶尔陈渝觉得呆在院子里无聊,会趁着夜色带着小月换身男装去集市上逛逛,买些新奇的小玩意儿,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