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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第1页)

新狱和诏狱相比,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孙康刚一进诏狱大门,就被浓郁的霉味儿混着血腥味儿熏了个够呛。

孙康制止了试图去李泉那里禀报的差役,随手抓了个狱卒带路,径直去了关押犯人的囚室。他担任廷尉多年,这里的差役和狱卒多半都认识,一路上几乎畅通无阻。

“林大柱、刘三、还有陈府和新狱关禁进来的人,都给我带过来。”孙康拣了一个空的囚室作为审讯室,便命人提审五石散相关涉案人员。

“廷尉大人,不知会李狱长一声,不太好吧。”带路的狱卒小心地提醒道。

“本官身为廷尉,提审几个嫌犯,还需要向一个小小狱长汇报吗?简直是笑话。”孙康嗤笑一声,字字掷地有声,那狱卒便不敢再开口。

孙康耐着性子足足等了一柱香的时间,才听见拖拖沓沓的脚步声从走道传来。李泉那厮不知搞得什么名堂,几个无名小卒连他的话都敢怠慢。

等众人来到面前才发现,情况比事先预想的要糟糕很多。

眼前的一排犯人皆蓬头垢面,骨瘦如柴,身上的囚衣也褴褛的不成样子。孙康甚至一时间没有认出林大柱和刘三。

还是林大柱先开口含糊不清的喊了一声“廷尉大人”,他才回过神来。林大柱伤得体无完肤,脏的看不出颜色的囚服上满是深绛色的血迹,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旧疤新赏交错,没有一块好肉。

孙康压住胸中怒火,“脱下来!”他命令眼前这群形如枯槁的男人。

“你们都把上衣脱下来。”见这群人无动于衷,孙康只好又用命令的口稳说了一遍。

“脱吧。”这次开口的是刘三,声音是同样的含混不清。他松了腰带,又低头解开了上衣的的纽扣,却发现血已经把衣料牢牢粘在肉上,怎么也揭不下来。

孙康几步上前,按住刘三的手,却闻到一股难闻的腐败味道从他的口鼻中传来。

“张嘴。”

刘三顺从的张开嘴,满口白牙只剩下左边的,右边则是露出满口空荡荡的牙龈。有些伤口早已发黑腐化,还有些泛着鲜红,看样子刚拔除不久。

林大柱走过来,试图拦住刘三的肩头,却被孙康一把抓住了手腕。

他双手的十个指甲都已经不翼而飞。林大柱苦涩的笑笑,低着头,一言不发。

“畜生!”孙康情不自禁的低吼道,“这若是在夏天,伤口早就腐烂了。”

“是。我们什么也没说,或许死了比较好一点。”刘三红了眼眶,直挺挺跪在孙康面前,“求廷尉大人作主,还我们清白。”

一群人齐刷刷的跪下了。

孙康叹气,让狱卒先去弄些清水过来给他们洗净伤口。狱卒见孙康面如冷铁,不敢不办,应声去了。

“他们把我们关起来,先是日夜轮番的讯问,不给吃饭也不给睡觉。后来就上了刑具,扎竹签、夹手指脚趾、拔指甲和牙齿。”林大柱说的很慢,试图让吐字更清晰一些。

“你们受苦了。”孙康觉得心里堵得慌。

他转过身,随手抓过一个狱卒的领口,声色俱厉地问:“不是朝廷三令五申,一天只准讯问八个时辰。在查清案件前不允许用刑,找到证据就算用刑也只能鞭笞吗?”

那狱卒身形矮胖,被孙康揪住领口越发显得瑟缩,他垫着脚尖,颤抖如筛糠,“大人说,要尽快查出事实,必须适当用些手段。”

“刑讯逼供?屈打成招?”孙康松手,那狱卒脚一软,便跌坐在地上。“说,是哪位大人敢违反朝廷法度。”

“李狱长说,只要我们认罪伏法,便可免受皮肉之苦。”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孙康定定神,原来是胡郎中。他虽然瘦的厉害,身上却没有太多伤痕,可能是因为年纪大的缘故,狱卒对他下手留了几分情。

“又是认罪伏法?证据呢?连人证物证都没有,哪来的罪,又如何伏法?”

胡郎中咳嗽几声,“据说,那些少年犯的家属举报,给了林典狱大量银两通融,才用衣物夹带这种方法把五石散运进来,让自家孩子少受点罪。”

林大柱一脸错愕。

“哪几个家属,让他们过来对质。”

“咳咳咳,几个狱卒半夜里闲话的,我也没有听清。”胡郎中席地坐下,想必年纪大了经不起长时间站立,“瘾症这东西虽然疾手,可也不是不治之症,想不通为什么要用这种龌龊手段来遮掩,害人害己。”

孙康当然不相信林大柱收贿银之事,因为他先前尝过阶下囚的滋味,肯定会珍惜失而复得的自由,何况这么年轻就身为典狱,又得自己青眼,前途自然光明无忧。

“一派胡言。”林大柱忍不住怒斥道。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不过我倒是有话问你,可是你让陈姑娘去寻的什么胡人医者,还有那个叫什么昆仑往生的医馆么?”

“是。因为陈姑娘想彻底根除那帮孩子身上的瘾症,要找到上瘾之物和治疗办法,而这些,是胡郎中不擅长的。”林大柱看了看坐在地上,气喘吁吁的胡郎中,“所以让我前往集市找民间医者寻求答案。说到底,还是我办事不利,害了陈姑娘。”

看到林大柱浑身触目惊心的伤痕,孙康也不忍苛责。这时候几个差役端着铜盆走了过来,盆里装着干净的清水。

孙康原本想让他们去换些温水来,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先让林大柱他们把伤口洗洗,毕竟狱卒们都是李泉的人,如果惹恼了他们,只怕会有更大的麻烦。

看到清水,林大柱求助似的看着地上的胡郎中。胡郎中犹豫一下,从肥大的裤腰里掏出一把白色粉末放到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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